那些被强行组织起来的村民被箭失驱散,他们直奔村庄,随便找房屋钻进去求得自保。
瓦季姆此刻也难以再强撑勇敢,他在雪地上连滚带爬后撤,狼狈的样子也为他的战士看到。
围观的士兵完全顾不得评论自己首领的狼狈样,他们自己的情况一样糟糕。
冰封河畔已经不是安全地域,再在那里逗留迟早要被堡垒里的罗斯人当靶子射杀。
只是,他们的箭居然打到了这里!
身上裹了不少积雪,连皮靴里都混入雪块。
心情紧张的瓦季姆无奈地依靠一座民房,他气喘吁吁嘴巴不干不净:“该死的罗斯人,我要剥了你们的皮!不!明天就把你们全部烧成灰!”
同样找地方躲藏的斯摩棱斯克战士看到自己老大居然在无能狂怒,他们并不遗憾也不愤怒,惊魂未定的他们庆幸自己没有被流失击中。
有披着皮甲的战士连滚带爬凑过来,此人捋一把胡子难掩紧张:“首领,我们怎么办?他们箭失犀利,还真不好对付。”
“你怕了?!”瓦季姆一把掐住此人的脖子,怒目圆睁质问。
“咳咳……”
“算了。”瓦季姆再送来手,将战士稍堆至一边:“明天照常进攻。可恶……他们卑鄙无耻!果然是一群强盗。只有强盗才如此下三滥的偷袭。”
他如此大放厥词,称呼新波洛茨克堡守军卑鄙,但他瓦季姆本人也挺卑鄙。
广大战士们仍旧无所谓对这些道德问题品头论足,战争已经爆发,只要能杀敌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用上。
斯摩棱斯克战士们在傍晚挨了一记偷袭,它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对大家的士气有着不小打击。
瓦季姆再休息一下,下令将披甲之士再集合起来。
现在,仍有五百名穿戴着充分浸泡松脂的牛皮甲战士在场,士兵在绝对安全之地集结,趁着傍晚最后余光,他站在兄弟们中间。
一张张面孔焦躁不安,他们对刚刚的敌人偷袭一清二楚。站在这里瓦季姆能清楚感受他们的情绪,他高举双手:“所有人,都看向我!”
一双双眼睛寻着声音方向,瞄上了自己的首领。
“明日!就是决战之日!当太阳升起,我们点燃火焰。烈火将焚毁他们的堡垒,其中所有的罗斯人都将化作灰尽。
赞美火神吧!庇隆神站在我们这边!
庇隆!”
他当众高呼神祇的名号,一开始仅有他一人在呐喊,很快这些披甲的亲信追随之。
数百人集体有节奏地高呼“庇隆”,继而引得一些看热闹的普通部族战士也加入到呐喊中。一度被吓坏的人重新振奋,低迷的士气突然又被瓦季姆带了起来。
他乐见于现在热烈的景象,仿佛就是火神用了某种神力令大军士气高涨。
“看来!我们要拿出一些祭品!献祭给神。”
何为祭品?不是已经在格涅兹多沃祭坛祭祀过了?莫非首领又要对着自己的左手动刀子自我祭祀?
瓦季姆很快给出了答桉。
在他看来,那些逃跑的村民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指望他们去与堡垒里的罗斯人拼命实在是分分只想。
但是,这群家伙可以充当“人体盾牌”,为斯摩棱斯克军挡下不少箭失。
再说这群波洛茨克村民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反倒是对于自己的势力,村民们肉身消失反而是好事,这样他就可以拿着本地人开垦的熟田作为奖赏,换来自己大军的拼命。
恐惧!只有恐惧才能让那些村民愿意去拼命。
虽然可能很残忍,当士兵重新在村子里抓捕逃跑的村民,有多达二十人被押解到最大村庄的空场处。
另有重新抓获的数百村民被牢牢控制于此。
斯摩棱斯克大军几乎全部聚集在这里,夜幕之下他们站得密密麻麻。此刻道路错综复杂的村庄已经点燃大量篝火,配上雪地的强烈反射,世界被照得很亮。
大量松木堆成小丘,仍有大量的松树枝被添如,只为令火焰更加旺盛。
突然间人们看到自己的首领恍若成了大祭司,他赤膊上身面对冲天烈火故弄玄虚地扭动。
他左手伸展,右手握有匕首,扭曲的动作就是在模彷斯摩棱斯克大祭司,奇怪的举动足够吸睛。
他是一位复仇者,众目睽睽之下,锋利刀尖再一次戳击尚未完全愈合的左手伤口。他忍着疼痛攥紧拳头,以坚毅眼神环顾四周,而鲜血就在拳头里不停滴落……
他再看看自己滴血的左手,又轻蔑地瞥一眼被绳子捆着、被士兵强行按在地上的二十人。
二十人!瓦季姆要做一场人祭!
不过,在明面上他并没有这番说辞。
瓦季姆自诩有着充分的处决人犯的理由,当着众战士的面,他开始细数被押解村民之罪状。
“逃跑者怯懦者都该杀!这些村民不敢作战,留之何用?现在,这些人将被处决。你们听着,尤其是你们这些村民!”他特意强调道,同时剑随意指着战战兢兢站着的人们:“明日作战你们仍是主攻!你们必须进攻,敢有后退者,将被我的人无情斩杀。现在,行刑。”
准备好的刀斧手得令,他们斩断可怜村民的脖子,血洒已经被烤干积雪的广场土地。
那些村民不禁把脸侧过去,无法直视自己亲朋莫名其妙罹难。
“不准躲避!都给我看着!”瓦季姆再呵斥一嗓子。已然杀心极中的他拎着剑干脆走近村民,随手拉出他刚刚看到了的侧脸不忍直视之人。
祭品多了一人,而此人就为瓦季姆本人所刺杀。
村民们失去了所有,他们觉得活着就是一场灾难,死亡已经是一种解脱。
烈火烤热他们的脸,目睹同伴惨死的尸体,还有那些丧心病狂的斯摩棱斯克军队,这些波洛茨克人的心寒若坚冰。
至少,斯摩棱斯克军的士气达到极盛。
人祭是一种极端的手段,在斯摩棱斯克社群它被解释成为了伟大胜利而不得不做的伟大牺牲,唯有面临一些极端的挑战,首领才会搞出这么一出。
瓦季姆何其大手笔,广大战士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阵仗。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一瞬的瓦季姆极为丧病,他完全不必如此极端,最后二十一人被杀死与烈火前。
如此极端的献祭,难道庇隆神会抛弃斯摩棱斯克吗?不!一定不会。
当夜,波洛茨克最大村庄周围燃起大量篝火。
村庄里不止集结着士气旺盛的大军,为明日决战的各色攻城物件也准备妥帖。
重中之重莫过于那些堆满木杆的木车,为了便于明日作战,车上又堆积起干柴、破布,乃至为布包裹的牛油。
斯摩棱斯克军通过拆毁民居,突击制作了一批大型的防箭盾。
而大量被削尖的木棍,则成了民兵们的武器。
瓦季姆愣是拼凑出了兵力多达三千七百人的“庞然大物”,其中谁是精锐、谁是乌合之众,谁又可能是见风使舵者,恐怕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
“我已经没有退路,要么赢,要么死!”
想到这些,心情复杂的瓦季姆根本无心睡觉,大量战士也如此,决战的前夜究竟有谁能没心没肺酣睡呢?
却说霸占波洛茨克村庄的大军弄出巨大的声响,那里篝火之明亮也达到登峰造极地步。
入夜后突然传出来的呐喊化作持续不断的轰鸣,声势之浩大使得堡垒的每一名守卫者都能判定敌人即将攻城。
站在高处,维苏恩德面对正东方红红烈火,乃至此起彼伏的呐喊声,他丝毫不恐惧,反而想要哈哈大笑。
镇守堡垒等待敌人主动进攻实在是一种煎熬。
“最快明天,最晚后日,瓦季姆你真的打算动手吗?那么,我们这群人就奉陪到底。”
哪怕知道自己处在人数的绝对劣势,守军的士气丝毫不差。
由于担心瓦季姆发狠决定大举夜袭,这一宿大量堡垒守军也无心睡觉。
木城墙上,怀抱十字弓的战士依靠垛墙身披皮衣打盹。在城墙之下,持普通短木弓的丹麦裔战士随时可登城协助作战。
堡垒内的妇女们在傍晚之际就开始熬煮麦粥,她们会一直煮粥,碍于现在的紧急状况她们不得不祈祷这些年龄各异的金发瓦良格人能坚守,确保他们体力始终充沛尤为必要。
堡垒大门被卸掉车轮的木车封堵,又被填了大量积雪,维苏恩德确信堡垒最薄弱处已经足够坚固。
他还突发奇想,令人用绳子捆扎一些大木块,从而制造出一批简易的滚木礌石。此举就是防着敌人制作简易长梯直接爬墙,城内可投掷物不多,有用的投掷物当尽量循环使用。
在所有守军看来,敌人一定要发动强攻,或试图砸开大门、或试图登城搏杀以求靠着人数优势取胜。
无论如何,守军都没想着撤退。他们明明有退路,所有撤离新波洛茨克堡,当前即可带着一些辎重物离城而去直奔冰封西德维纳河的下游。
他们可以,后路丝毫不受威胁。
维苏恩德断不会如此,那些丹麦武装商人也不会如此。
这一宿,即将交战的双方大部分战士彻夜不眠,于紧张不安中迎来寒冷的黎明。
麦粥熬了一宿已经成了粘稠浆湖,守军战士旋即拿出自己的碗吃上热腾腾的造反,萎靡的精神迅速抖擞起来。
冰封波洛塔河对岸的情况也如如此,斯摩棱斯克大军在做进攻前的最后一顿美餐。
也包括那些即将作战的本地村民,也迎来最后的早餐。
木碗被瓦季姆狠狠摔下,他吃得舒坦,便令部下:“不要再磨蹭了!走!从篝火里拿出木柴,点燃我们的木车!火攻!开始!”
顿时,大军行动起来。
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惊得对岸守军一个激灵,所有持弓的战士急忙登上城墙,在维苏恩德亲自坐镇指挥下迎战。
不一会儿,冰封的对岸大量蠕动身影现身。
他们越聚越多,情况也愈发不对劲。
“那是什么?!我怎么看到火焰在移动?!”维苏恩德自言自语。
“老大!”有视力好的战士惊呼:“那是车!是燃烧的车!浓烟滚滚真奇怪。”
“车?瓦季姆在搞什么鬼?”
情况尚不明朗,且斯摩棱斯克大军仍在集结,敌人的确是庞然大物。
士兵陆续走出避寒的屋舍,无论他们昨晚是否睡了,今日决战,亢奋心情赫然驱散一切困窘。
大量衣衫褴褛的村民武装手持削尖的木棍站在阵列最前,在其身后是装备精良的披皮甲战士。
最终被搜罗的木车足有三十辆之巨,此超越了瓦季姆的估计令他更有信心。
令新鲜松木燃烧是需要不少时间的,但推倒的民房取其干燥木料,它们很快即可引燃。多亏那些牛油,木车上的火越烧越旺,就是松木混合着燃烧的牛油松脂,气味刺鼻辣眼,橘红的火苗乱窜又是白烟滚滚,要推着这样的怪物通过冰河实在是考验。
如果告知把头的村民们必死无疑,他们一定态度消极。
如果只是告诉他们,将燃烧的木车全部推到敌人堡垒之下后即可撤回,他们就可能拼了命完成这个后尽快撤离。
见战士们已经聚得差不多,瓦季姆顿顿气,高举自己缴获的罗斯钢剑,剑锋直指新波洛茨克堡:“斯摩棱斯克的勇士们!走!”
黑色调的庞然大物伴随着大量燃烧的木车开始行动。
起初还不明就里的维苏恩德恍然大悟,站在高处的他第一次惊得浑身颤抖:“糟了!他们是想把堡垒烧毁!”
“兄弟们!射箭!射杀他们,阻止燃烧的木车逼近我们的城墙!”
维苏恩德已经在组织城墙的战士不吝惜箭失去射击,罢了他麻利跳下墙。
他的反应足够快、头脑足够灵活,此刻堡垒内未被清理出去的积雪全成了宝贝。
待敌人的燃烧木车还在逼近,他已经组织人员以各种容器向城墙运输积雪。
另一方面,进攻的斯摩棱斯克军已经在冒着箭失突进了。
那些持削尖短棍的战士索性就以这不是武器的武器,直接插进木车缝隙里充当推杆硬是推着木车前进,靠燃烧木车遮掩自己身体,也避免烈火烧到自己。
来自守军愈发精确的箭失开始击中目标,守军才不管攻方士兵的身份,值此危难时刻任何胆敢进攻者都该杀。
依靠着圆盾、特制的临时防箭大盾,真正的斯摩棱斯克军构成一度盾墙,他们缓速移动很好地扛住流失。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踏足的冰面下就是静静流淌的波洛塔河。
他们逼着本地村民武装冲击,后者只能硬着头皮冒着随时可能的死亡继续将燃烧的木车陆续拖曳到河对岸,继而在积雪中继续奋力推。
守军的箭失愈发精准,奈何弓弩手数量太少了!冰面上留下一些蠕动的伤兵,他们仍旧在进攻。
终于,第一辆燃烧的木车撞到了堡垒木墙。
顿时浓烟冲向城垛,不慎吸了一口烟尘的战士当地趴下来捂着喉咙剧烈咳嗽,只此一瞬白皙的脸就被熏的乌黑,金发也被熏黑。比起烈火,现在浓烟更具杀伤性,短时间内守军的弓弩手被熏得失去了战斗能力。
烟尘的成功打击是瓦季姆的意外之喜,烈火打击暂时成了次要的。
被呛得不轻的维苏恩德傻了眼,他以衣袖捂着嘴巴,以极为难看的表情面相城下战士,突然撕扯喉咙:“快用雪扑灭该死的火。”
奈何暂时鲜有人回应他,城垛之下尽是趴着咳嗽的兄弟。
关键的机会瓦季姆不会放过,所有燃烧的木车以他意想不到之顺利全部推到了堡垒之下,浓烟包围着堡垒的东墙,并向北墙南墙扩散。
那些完成任务的村民武装并没有再做进取,一方面他们就是被逼着打仗的,二来任务已经完成,不退是要留在这里烧死吗?
甚至,瓦季姆令军队停下脚步。
他觉得该死的攻城战是自己损兵折将的主因,烈火或能将罗斯人连带堡垒全部烧死。
狡猾又卑鄙的罗斯人不一定自甘做烤鹿,能把守军全部逼出来与自己在空旷区域决战也很好,这样就能靠着绝地兵力优势歼灭这伙儿罗斯人。
于是,瓦季姆的主力大军将木条麻绳捆扎的防箭盾直接插在对岸的雪地,战士们站得密密麻麻,一边看着烈火浓烟吞没堡垒,一边也握紧各自的武器准备平地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