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窗帘软软垂着，把清晨的阳光挡在窗外，笼了一室旖旎。
感觉到身上的被子一动，张熙和迷迷糊糊睁开眼，偎在被窝里睡眼惺忪地看枕边人起身换衣服。
“怎么这么早起呀……”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未完全睡醒时女孩子声音中特有的糯，那个“呀”字尾音很轻，从人心尖上拂过，撩得人心颤。
没有回应。
短暂的寂静让这封闭的空间显得有些沉闷，张熙和心底莫名腾起一丝不安。
她的男友、未来的先生缓缓开口，声音里隐约带着歉意：“熙和，我们异地太久了。”
“久到……这段关系可有可无了。”
最后几个字仿佛敲在张熙和心口，她心一紧，霎时清醒，睡意全无。
正待开口回应他，一道急促的闹铃声响起，她遽然睁眼，猛地坐起身。
眼前是陌生的酒店房间，她眼睛紧闭按了按额角，是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和她的男朋友的确有了矛盾，从昨天到今天，谁也没理谁。
张熙和慢吞吞地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两手合拢接了捧水往脸上泼。
她抬头，镜中人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脑海里闪过梦中的那一幕，她垂眸想了片刻，摇摇头。
他俩的感情她心中有数，绝不是一两次分歧说散就散的。
洗漱完，她小心地用遮瑕膏遮了遮眼底的青色，蓦地想起什么，她手一顿，那句话回响在耳边：
“过于自信的人，总会在他最得意的地方狠狠地跌跟头。”
她心尖一颤，强迫着自己把那句话抛到脑后。
打理好自己，张熙和打车早早去往春秋证券三江营业部。
证券营业部，乍一听似乎平平无奇，随处可见。
可如果在“营业部”这三个字前，加上个“三江”，只怕在股市摸爬滚打过的老股民都会语气复杂地说上一句：“你说三江营业部啊。”
不能怪老股民语气复杂，对这家营业部又爱又恨，实在是这家营业部无法不让人心情复杂。
只要有这家营业部出现的报道，必然伴随着“涨停”、“跌停”、“妖股”这一类牵动人神经的字眼。
那意味着数不清的财富，也意味着它能在股市的某一方天地，翻云覆雨。
虽然报道上是写“春秋证券三江营业部席位”，可谁都知道，这番名气是常驻这家营业部顶层的贵宾客户打出来的，他们去哪家营业部，哪家营业部就会是市场关注的焦点。
下了车，张熙和打量了一下这个门面不算起眼的营业部，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站在股市舆论风口浪尖上颇具传奇色彩的“三江营业部”。印象中该是黄金为砖琉璃为窗，才对得起这盛名。
张熙和推开门进了营业部，柜台后对着镜子涂口红的周乐听见声音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伸手一指腕表，说道：“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呢，办不了业务，您坐那儿等等。”
张熙和眼睛一弯，笑模样很喜庆。
“我是来报道的。”
周乐看着了张熙和几秒钟，恍然：“你是张熙和？总部李总的新实习助理，下放到营业部学习了解业务的那位？”
张熙和含笑点头：“嗯，是的。”
“那你稍等一下啊。”
周乐放下镜子，一边用无名指匀着唇上的口红，一边打电话：“唐总，张熙和来了，我带她上去？嗯好。”
周乐放下电话，起身，“跟我来吧。”
刚到二楼楼梯口，张熙和就听见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虽然股市低迷，市场不景气，营业部清闲，但你们也不能松懈。这是个积累沉淀的好机会，该学习新业务学习新业务，该开户开户，牛市一来，你们所有的工作都不白做。”
会议室的门开着，周乐敲敲门，唐总望了过来，看到张熙和，说了句“你先坐”，就继续刚才的讲话。
张熙和笑着跟周乐点头致谢，在最后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坐稳，一道电话铃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唐总拿出手机，看样子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起来。
“您好您好江总，我不忙您说您说。”
唐总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散了吧，张熙和看着渐空的会议室，总不好在这里听唐总讲电话，她慢吞吞地往外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一时间有些尴尬。
出了会议室张熙和跟着人流下楼，有人低语：“还牛市，看看大盘惨绿惨绿的，去年也说什么牛市一来就怎么怎么样，哦，牛市来俩月，崩盘大半年。幸好在三楼谦哥那混到点儿消息跑了，不然就挂在珠穆朗玛上了。”
“这牛市的鸡汤我已经不想吃了，我要有你这本事能跟三楼的混个眼熟，我就辞职给他们打杂去。不过话说回来，总部就不能给力点儿，把自迩投资的户挖过来？听说自迩投资要做第三期产品了，华阳证券经纪业务部的副总叶婉都快住在自迩了。”
“自迩的江阳江总好像和叶婉关系很暧昧。”
“不是说叶婉勾搭上的是雍容吗？自迩最后能拍板的是雍容啊，有人亲眼见过雍容和叶婉从丽思卡尔顿出来。”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不知道，不过近百亿市值托管在华阳，怎么不放咱们这儿呢？再说了，没关系能见着雍容吗，咱们唐总约了几次可都没约到。”
有人低声笑着：“唐总还有今天？平日里不都是别人约他约不到么？”
……
到了一楼，刚才与张熙和一道下楼的都各自回到工位。
周乐见张熙和孤零零一人，招手叫她过去。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唐总没留你谈话？”
“唐总接了个电话，我就先下来了。”
前台座机一阵急促的响声，周乐凑过去看了一眼，给张熙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接起了电话。
看着周乐赔小心的模样，张熙和暗暗好奇。明明刚才和唐总打电话的时候，周乐还一边涂着口红，随意得很，这营业部里最大的不就是唐总了么。
张熙和暗自思忖着，就听周乐说道：“小鸡炖蘑菇吗？好的好的，我一会儿就给您送上去，诶诶好。”
周乐等了一会儿，似乎是等对方挂断才按断电话，而后熟练地拨了一串数字。
“我是三江营业部的，给我送十个小鸡炖蘑菇，五个雪笋肉丝，五个红烧排骨。对，现在，快一些，好的谢谢。”
五个……十个……
早餐么？这么丰盛……
张熙和惊诧着，外面有人推门而入，手上两个大塑料袋，往桌面上一放。
“一共二十个，你数数。”
张熙和定睛一看，塑料袋里赫然是……二十盒泡面。
张熙和：“……”
周乐只是看了一眼，就起身拎在手里，说着：“诶好，还是走公司账。”
“行，我先走了。”
超市小哥刚推门出去，就有人进来。
是要办业务。
周乐看了一眼来人，把手里的两塑料袋泡面塞到了张熙和手里，“谢谢，帮我送到三楼，给荣谦荣先生。”
荣谦？
名字还挺好听。
像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既然是在顶层三楼，应该就是三江营业部的传奇人物之一了吧？
张熙和看了看手里的泡面，应了声“好”，转身往楼梯处走。
刚到三楼，入眼的是一扇紧闭的门。
张熙和看了眼旁边的指纹锁，料想是进不去了。
她伸手推了推，果然，门纹丝不动，又敲了敲，没人开。
张熙和犯了难，正想着要不要下楼问问周乐，门“啪嗒”一下，开了。
里面出来的人，张熙和只看了一眼，顿时把要说的话给忘了。
醒目的红t恤红色半截裤子，拖鞋和红……袜子？
张熙和微微抬眼，看着那人头上明晃晃的一头红毛……
直到那人从张熙和手里接过泡面，她才回过神，“二十盒，我先下楼了？”
“你等等。”
声音倒是出奇的好听，和他这一身毁天灭地中国红的装扮全然不同。
张熙和停住，看他，“您……”
没等张熙和说完，中国红打断：“给我送瓶喝的上来。”
张熙和：“您喝什……”
中国红：“都行。”
说完，中国红拎着泡面往里走，门“啪嗒”一声合上了，把张熙和关在了外面。
张熙和：“……”
她是看到周乐对中国红多上心的，自然也不敢耽搁。
张熙和急匆匆地小跑着下楼。
“中……”
啊不是。
“荣先生说让送瓶喝的上去。”
“他喝什么？”
“说随便。”
周乐头疼，“最烦随便了。”
她手里忙着办业务，“我平时也不怎么喝饮料，不知道什么好喝，这样吧，你去对面小超市，买几样拿上去，不用付账，公司月底结。”
张熙和：“好。”
到了小超市，张熙和看着满货架的饮品，拿了瓶可乐，又拿了瓶雪碧，果汁和水一样一瓶，临出门的时候，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去取了瓶啤酒。
回到营业部，周乐还在办业务，只拿眼神示意张熙和送上去。
这回中国红等在了门口。
张熙和把那一袋子喝的递了过去，中国红盯着里面绿油油的雪碧看了两秒钟，手一指门外：“出去。”
张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