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恶臭的气息充斥着黑暗闷热的底舱,唐逸躺在一堆破烂cháo湿的渔网上,身边扔着一个空了大半的酒瓶。
这是一艘中型的近海捕捞船,大概七八名水手,一般十来天往返港口一次。
唐逸在夜黑之后混进港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这艘船的水手在往船上搬运食品和淡水——这是即将出航的表示,所以在稍加思考之后,他就记下了船名和泊位,然后又悄悄的离开港口又躲回了港外的林中。
一夜守候,没有发现港口有任何的异动,他又乘着黎明之前人们睡得最沉也是最黑暗的时刻,再度潜入港口,爬到了那艘船上,然后蹑手蹑脚的越过两名值守的水手,下到舱底最脏最臭的杂物舱——相对干燥清爽的食品存储室虽然舒服,但很有可能船未出港他就会被水手们发现;还有水手休息室,那也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在恶臭的舱室中强打jīng神保持清醒状态近三个时之后,渔船终于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朝阳中扬帆起航。
不过他依旧坚持着没有睡着,虽然身体极度疲劳。
他必须再撑过几个时,撑到在水手们发现他之后会认为回头送他上岸太过费事或者成本太高不值得回航为止。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半瓶劣酒,这是上船的时候顺手从一名熟睡的值守水手身边“借”来的——也是他随后将要用到的道具之一。
时间在木船的吱嘎作响声和水手们的吆喝声中缓缓流逝,在数个时之后,黑暗的底舱传来一阵灌酒的声音,紧接着不到一分钟,一阵鼾声响起……
当唐逸如愿的被水手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渔船虽然不大,但是海风和浪涛声以及木船的吱嘎左作响声并没有让水手们注意到底舱的鼾声。
直到一名水手由于架设捕网的需要用到一些边角碎料下到舱底,才在一阵惊慌失措的鬼叫声中宣布发现唐逸这名“喝醉酒上错船”的新嫩水手。
一刻钟之后。
唐逸坐靠在桅杆下的一堆缆绳之上,在上午的阳光中不停的眨巴着惺忪睡眼,打量着围着他的一群水手,完全一副分不清眼前状况的样子。
“比克!交给你了!等他清醒一,问问他会做些什么!我们船上不能白养着一个酒鬼!”一名魁梧大汉看了一眼眼前的醉汉,摇摇头,对着一名水手吩咐了一下,然后驱散围观的其他人,走到船尾继续cāo舵去了。
“子,看你细皮嫩肉的,刚做水手不久吧?”那名被叫做比克的jīng瘦水手朝唐逸递过来一只粗大的木杯,里面装着大半杯清水。
“你、你是谁……”唐逸依旧一副宿醉未醒的懵懂表情,其实在刚才被吵醒抬到甲板上这段时间里,他早就已经清醒并且了解到了这艘船的大致情况。
“我是你大爷!喝了吧,等会再来修理你!”水手比克听到唐逸结巴的问话,笑骂一句,把水杯塞在他手里,也顾自己干活去了。
“呵呵,我还是你祖宗呢。”唐逸低低的用普通话回骂了一句,听起来像一阵含混不清的的自言自语。
他端起水杯,咕嘟咕嘟的喝干里面的清水,然后“挣扎着”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开始打量船上的设施和忙碌的水手。
一切都如他设想的那样,甚至还要更好。
水手们在发现舱底多了一个上错船的醉鬼的时候,虽然也有吃惊和懊恼,但是同时有的确是并无多少恶意的嗤笑和无奈,包括那名高大魁梧的船老大,只是无奈的摇头之后,叫手下给他安排一些活计而已,并无任何其他怀疑和责难。
经过一夜多的长睡,唐逸在地下囚室饱受折磨的jīng神和长途奔逃损耗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现在他需要的,就是一顿吃的——什么都行,只要量足!不过他并没有起身跟这些水手讨要任何食物,因为宿醉之后很少有人会想起吃东西的,所以为了获得水手们的信任,他必须继续装下去。
十分钟之后,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迷茫的看着四周。
一天航行,陆地早已不可见,四周只剩下茫茫无际的大海,渔船四周盘旋飞舞着几只黑翅贼鸥,剩下的就是海风、白云、浪涛……
“嘿,子你还不赖么,喝成那样还能站得住!”最先上来招呼他的还是那个jīng瘦的水手比克,手上拿着一只补网的梭子,嬉皮笑脸的看着他。
“我,我怎么在这里?”唐逸问了一句,然后做出大口呼吸的样子。
“在这里?你昨晚,噢不,应该是前天晚上!不但爬上了我们的船,还喝了我半瓶棕栗酒!你现在还问我为什么?”比克走到唐逸面前,一屁股坐在一堆缆绳上,满脸调侃。
唐逸愣愣的看着他,好像在努力回忆。
“糟糕!”半分钟之后,他好像终于记起了什么,大喊一声糟糕,继而朝前两步按着比克双肩,焦急的看着到,“快!回航!我要回去!”
他一边演戏,一边在心里赞叹自己:‘奥斯卡影帝也不过如此吧’,想到逃亡的危险暂时已经远离了他,不羁的本xìng又开始蠢蠢yù动。
“回个屁!一天航程你知道我们要花多少钱吗?你赔得起吗?”比克见到唐逸咋咋呼呼的样子,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没好气的骂到,“跟我去见老大!子,你一个酒鬼还能有屁大的事叫我们回航?!”
唐逸看着比克骂骂咧咧的率先朝船尾走去,愣了半天,然后使劲的挠挠头,也跟了上去……
……
rì落的时候,唐逸已经和水手们围坐在甲板上就着火盆一起吃饭谈笑了——不过他没和水手们一起喝酒,在经历一天的没命逃亡加灌下半瓶棕栗酒之后,现在就算不让他装酒醒之后的拒酒姿态,他也不会再喝了。面饼、水果、鲜鱼片才是他现在的最爱!
“肖斯!还真看不出你像个新人啊,你架网绑帆的手艺,都已经赶得上咱这些老家伙了啊!”话的是那名魁梧高大的船老大,名叫德罗巴克。
“老大哪里话啊,怎么敢和各位前辈比,只是多了几斤力气而已。”化名肖斯的唐逸,正一脸笑意的坐在火盆边,啃着一个面饼。
“呵呵,有力气的酒鬼可不多,哎,有没有兴趣留我们船上,怎么着也比你先前答应的那些个破船待遇强!”比克灌了一口棕栗酒,拍拍坐在他身边的唐逸的肩膀到,因为按照刚才唐逸的陈述,他是一名前来渔港投奔亲戚的家伙,没想到亲戚早就搬去外地,所以只好去港口边的馆子里落脚,结果经那里的服务员妞介绍给了一个渔船老大,一顿烈酒下来,那船老大口头答应了让他船上做帮工——结果等他酒醒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就到了这艘已经出海的船上。
“那敢情好!只要老大看得起我,我一个无牵无挂之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唐逸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船老大德罗巴克。
“哈哈肖斯老弟肯留下,那还不是求之不得!”德罗巴克爽朗一笑,立刻应允,眼前是渔获旺季,别一名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光是唐逸这半天来在船上打下手时候露的那几手活,就该让船老大们青眼有加。
“来来!换酒换酒,肖斯你老喝什么水啊!”
“额,那只喝一杯!只喝一杯!”
……
午夜时分,唐逸躺在一张水手吊床上随着渔船的吱嘎声左右晃荡着,身边的水手们早就已经鼾声一片。
“现在身无分文,又没有其他可用的东西,该怎么继续往外海走呢?难道真要劫个渔船……”他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不断设想各种最糟糕的选择,又不断否决……
……
魂师大殿,一间布置华丽的私人书房。
“薇娜,那个丫头怎么样了?”大长老坐在一张宽大的软椅中,手上捧着一本厚实的书册,全然一名慈祥老者。
“哎,还是老样子,从得知唐逸被捕之后,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任何东西了,还一直吵闹不停。”薇娜大祭司一身黑sè长裙,提着一个jīng致的银壶,一边给大长老倒上茶水,一边叹息着回答。
“哦?她通过魂师验证之前,不就是唐逸的女仆而已吗?而且跟随他不到一个月,怎么会这么在意一个前主人?”大长老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薇娜。
“我也奇怪!监察院的人调查了唐逸这几个月接触过的所有人,全都是些平常人罢了,可以断定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事情也确实简单——那个叫马克的指挥的冒险船在一个荒岛发现了他,然后带他回了白石港!在白石港住下之后,经过马克母亲的介绍,有了一个女仆——也就是莉莎!然后他在带莉莎去进行魂力验证的时候,同时被我们的人发现,然后就是招募,直到……”薇娜在一边的软椅上坐下,简短而仔细的复述着调查结果,然后又忽然停顿下来。
“直到他被诬陷!最后是被审问和越狱!”大长老放下手中的书册,缓缓的接上薇娜的话。
“现在如果不考虑他是怎么无视禁锢咒印而完成越狱的话,最大的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远海的荒岛上……”美艳的女祭司蹙着眉头,满是困惑。
“你不相信他是一名穿越者?对吧?”
“大长老也不信?”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来,但是我查阅了几百年来关于穿越者的资料和记录,从另外几片大陆穿越风暴之海来到我们西大陆的魂师不在少数,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拥有黑sè眼瞳之人!”大长老眯起的双眼缓缓张开,眼中的紫sè电芒剧烈的翻腾着。
“薇娜也在怀疑这个问题,莫非……”女祭师凝视着眼前的老者,轻声出了心中的担忧。
“腐朽者吗?希望不是吧……”大长老缓缓的回答一句,好像陷入沉思。
女祭司没有继续回答,而是看着大长老慢慢闭上双眼,也同时开始沉思。
沉默半晌之后,大长老终于开口:“薇娜,你先回去休息吧!对了,那名姑娘你就亲自教导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她成长起来之后,成就绝对不会在我之下。”
“是!那我先回去了,大长老也早些休息。”薇娜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后起身微微一礼,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