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挂一会水,夏小北就犯起了瞌睡,雷允泽本来话就不多,把她的头往自己肩上放好,掏出手机静静的摆弄着。那一群小护士也不再叽叽喳喳的讨论,仿佛只要能这样看着她们心中的王子就是幸福的。一时间医院里静谧无声,夏小北歪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卷翘着,手上输液管里滴答滴答均匀的跳动着水声,雷允泽端坐着不动让她靠着,西装敞开,露出衬衫和暗红色的领带,手工剪裁的西裤将他的长腿修饰得笔直而有力,目光宁静而深远,盯着掌心的手机一动不动,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幅画卷。
有人动她的手,她一下子睁开眼,小护士在给她拔针。她不忍看下去,偏过了头。从小她就最怕打针,尤其怕拔针时带出血线来。
雷允泽忽然收起手机,抓过她另一只手,放在手心。
输液管里仿佛还能听到滴答滴答液体坠落的声音,不远处也许是起了风,海浪唰唰的刷过海滩。她的心里也起了风浪,有细密的气泡从心底泛起,鼓鼓的,叫人难受又好受。
雷允泽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
一直到走出医院。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抽出手,他笑她:“原来你怕打针。”
要是叶绍谦肯定得埋汰她: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都这么大人了!
脑子里乱乱的,不知为何,又想到他。
晚饭吃得清淡多了,鲍汁杏鲍菇,清炒河虾仁,蒸长江洄鱼,都是地道的本帮菜。老板操一口老上海话,跟雷允泽似是旧识,一上来就是一阵寒暄。
雷允泽说:“他们家从上海解放就开始做馆子,上一辈还给国家领导人当过御厨,到了这一代,在江浙沪大大小小开了不知多少分店,前一阵子拿地的时候,他跟我一道来的海南,喜欢上这儿,就在这开了分店。”
夏小北的思路跟着他一起转到石库门、老上海的回忆,看着店里浓浓的海派风情装饰,感慨道:“也挺好的,以后来这儿出差旅游的老上海,都有个吃饭的地儿了。”
“尝尝这个鱼,是这里的招牌菜。”
他夹了一筷子到她碗里,鱼肉下面一直用黄豆般大小的烛火温着,不怕放凉了泛腥味,也不会火大使鱼肉老了。放进嘴里,细腻滑软,入口即化,淡而鲜甜的浇汁沁在齿间,只觉齿颊留香,鲜味久久不散。
这里的菜他吃过多遍,此刻并不觉得新鲜,可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像个小孩子一样,弯起了眉毛冲他笑,他就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夹给她,不一会儿她的碗里就堆成了小山。她因为病容清减,脸色还是苍白,胃口也小,吃了两口就推说吃不下了。他也不强求,开着车又带她回酒店。
之后的两天,她都留在酒店里养病。总裁大人发了话,命令她在回上海之前一定要恢复健康,否则影响了工作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了。
雷允泽每天奔走于各个应酬之间,打通各方关系,项目的前期准备工作一切顺利,奠基仪式那天,夏小北特地起了个早,一洗连日来的病容,将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赶去参加庆功酒会。毕竟是寰宇的员工,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抱病请假,就太不象话了。
雷允泽在入场处看见夏小北显然有些意外。她穿了条绛紫色的小礼服裙子,简单朴素的款式,下摆蓬蓬的甚至有些幼稚,可是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就是显着亮眼,短而蓬松的裙摆烘托出活泼灵动的气质,正好一扫她连日来的病态。
她以职业化的标准熟练的游走在宾客间,向他们递上名片:“您好,我是寰宇的夏小北。承蒙您的光临,希望您今晚过得愉快。”然后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他们公司的项目。
这个秘书,似乎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雷允泽笑了笑,接过四面八方的敬酒。
那晚,他喝得有点高,而她也头重脚轻,醉意染上了绯红的面颊。
他们互相搀扶着回房间,他自己都醉得脚步虚浮了,还逞强要送她回房间。她敷衍的应着,到了门口,刚要去插门卡,他忽然扳过她的肩,就把她往门上按。
他的眼睛很黑,有着痕迹很深的双眼皮,凝视着她,犹如夜空下星光璀璨的大海。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禁锢在门板与怀抱之间,双眼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在研究什么,一动不动。
夏小北心里一阵乱麻,好像有小人在使劲的扯,她不敢看他,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是这一幕又让她回想起停车场发生的事情,他的气息这样熟悉,当他靠近时,那临近死亡的气息又逼了过来,她只想逃!
“总裁……你喝多了……”她努力想从他的手臂间找出一点缝隙,她一动,他就锢得更紧。
额头贴着额头,高挺的鼻梁顶着她的,呼出的气息中带着醉人的酒意。他轻轻的笑,气息拂在她脸上烫烫的,醉态可掬:“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会给你选择的权利。”
她压根没听懂他的意思,所幸他已经松开了手,她立刻从他怀里钻出来,大口的呼气。雷允泽把门卡拔出来摇了摇,笑她:“你插反了。”
门卡在他手里发出“嘀”的一声,他替她拧开门,双手捧着她红透了的脸:“早点休息。”
她的胸剧烈起伏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着他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回程的飞机上,虽然和雷允泽的位置是坐在一起,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她却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没跟他说。她越来越看不懂他,昨晚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他替她开门的时候,眼神一片清明,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嘲讽,笑着提醒她:门卡插反了!
她心里一团乱,冷不防雷允泽又凑了过来。
“想好了吗?”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她一愣:“啊?”
“我说过,会让你自己选择,”他扬了扬眉,闲闲的说,“是做我雷允泽的女人,还是继续留在寰宇做我的秘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