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恰逢正月十五上元节。
京华城一夜之间成为各色花灯的海洋。
路乘风、吴京墨、追风、田子方四人从丞相府中灰溜溜的撤离。
丞相府外的城东闹市街坊早已人流如织,各色花灯让人目不暇接。
流光溢彩,一夜鱼龙舞。
路乘风和追风都是第一次在京华城中度过此上元佳节,只觉得京华城果然繁华气派,就连花灯的种类、成色都比他们从小到大十几年间见过的模样制式,加起来还要多的多!
追风早就看花了眼,徜徉在花灯的海洋里都不愿跟着路乘风回他的冕王西府去了。
“喂!喂!这灯好看!”
追风一手指着一只可爱的鹦鹉模样手提小灯笼,一手拉着路乘风的胳膊兴致勃勃的大声称赞道。
“说你是鸽子王你还真是!你就跟鸟类有这不解之缘呐!连看个花灯都挑了个鸟灯!”
路乘风微微一笑,戏谑道。
见他那副目不转睛的样子,从怀里掏出零散的几枚铜钱来,故作豪气的大手一挥道:
“很喜欢吗?喜欢小爷我就买了!”
路乘风刚把这只手提的小鹦鹉灯递到追风手中,追风的目光却又马上被其他新鲜有趣的大小玩意儿吸引过去了。
“乘风,这儿有吹糖人的!小时候师父出山都会给咱俩带上几个,说起来我还真是嘴馋了!”
追风的步子已经挪到了一个吹糖人的小摊位前,只见那小小的摊位旁边围了一大群孩童,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吹糖人老爷爷鼓鼓的腮帮子。
没几秒,新吹出的一个个巧夺天工惟妙惟肖的糖人就被孩子们抢购一空。
追风也十分自然的就从小摊上捏起一只龙形的糖人,指了指一旁的路乘风,若无其事的对那吹糖人的老爷爷,笑道:
“他给钱!”
说罢,转身就蹦蹦跳跳的跑开了。
路乘风看着他那得瑟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来,一脸诚恳的对那老爷爷说道:
“老人家,您这手绝活可真是妙!
这么好的糖人一定要一直传扬下去!这点银子,不用找了!”
老爷爷接了他手中的碎银子,一脸姨母笑,道:
“是是是,刚才那位公子走远了,公子您还不赶紧去追?”
“嗨,他就一阵风,叫我如何追得上,我才不管他呢!”
路乘风摆了摆手,不屑一顾道。
可惜嘴上虽然不屑一顾,脚步却相当诚实。
眼前追风一溜小跑就不见了踪影,路乘风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的寻觅起来。
上元节是大靖一年中唯一一天一整晚都不实行宵禁的佳节,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全京华城男女老少倾巢而出,扎灯棚、放灯火、猜灯谜、赏花灯,到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
传言说,若要寻找失散多年的亲人,恐怕没有比上元节更好的机会了。
然而吴京墨却看惯了京华城种种热闹繁华的街坊景象。
从丞相府出来本就一直煞白着一张俊秀小脸,这会儿更是热汗淋漓的。
何况他本一介文弱书生,哪里跟得上路乘风这种有两下子功夫的武林中人的体力脚程,至于那轻功高手追风,更是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望尘莫及。
先不说追赶这二人兴奋异常的脚步,单单就在这摩肩擦踵挤来挤去之间,他已经觉得有些疲乏了。
端方的仪态也早就难以为继,要不是有田子方一路贴身陪同,他连靴子都差点被人踩掉了一只,就连头上的管带也被弄的有些松散掉了。
田子方见他有些许吃力的样子,扯着嗓子朝路乘风的方向刚想大吼一声,却被吴京墨拉住了:
“田大哥一番好意,京墨心领了。只是这闹市街区,一声小殿下难免令人侧目。这人多眼杂之地,难保不会有什么歹人贼人趁机作乱的。还是不要揭穿小殿下的身份,叫他好生与民同乐吧。”
“还是小吴大人思虑周全!要不我过去打个招呼,咱俩还是先回京兆府吧。我看小吴大人不像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还是读书清静吧?这会儿,恐怕心早就飞回书中的黄金屋去了吧?”
田子方
一个抱拳,咧开了嘴,朴实的一笑道。
他虽才跟随吴京墨不久,但在京兆府的日日夜夜,几乎与吴京墨寸步不离。
可能也是缘分所致,他竟已对吴京墨的心性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等吴京墨点头,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往路乘风那儿大踏步赶去。
一只大手自背后附上路乘风的肩头,说道:
“我先送小吴大人回府温书了,小殿下和追风小兄弟慢慢玩啊!据说今晚好戏还在后头呢!这京华城中最大最好看的花灯都是最后才点燃的!今儿个你们就好好看个尽兴吧!”
“什么?这还不是最大最好看的?”
追风不知何时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探了个头,两手一指那被众多老百姓层层叠叠围观的一只硕大的龙翔于天大花灯道。
那只大大的龙形花灯足有两丈长,像一只巨龙在蓥华河边,马上要飞上天际。
那大龙灯刚被点亮的眼睛栩栩如生,路乘风瞥了一眼,生怕眼前这只巨龙就像叶公好龙典故里一样,一旦画龙点睛,就活了过来,在众人的注目礼下飞走了。
“还真是活灵活现的!你看那爪子!那眼睛!还有整条龙的飞天姿势!包括这灯的选址,选在河边,可不就是龙翔浅底到飞龙在天吗?好一个匠心独运啊!也不知是哪家做的!”
路乘风看了,也不由得啧啧称奇赞不绝口。
“很想知道吗?”
人群中一个纤瘦窈窕气质出尘的小小少年手执纸扇,垂手而立,正背对着他,冷不丁接了个话茬。语气傲岸又不紧不慢的。
“哦?公子知道这个花灯的典故?还是认识制作这盏花灯的匠人?愿听阁下细细道来!”
路乘风谦虚有礼的学着吴京墨平素里的端方君子之仪,文绉绉的说道。
“那是自然!”
那位气质出尘的小公子悠悠然转过脸来,清秀的眉宇之间皆是笑意,道:
“实不相瞒,这盏花灯,正是在下家中所造。”
他不转身则已,只一个转身,路乘风被惊呆在原地,魂都被击穿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