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各怀心事,停停走走的又过了一rì,黄昏时分,来到了一个村子。
众人远远看见村子本来是满心欢喜的,可随着渐行渐近,终感觉出一些不对劲。
图尔泰本来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村子道:“大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么?”
长川谷虽然不爽他,此时却也顾不得许多,凝神看着前面,一边道:“没有炊烟,没有灯火。”
纳兰弘接着喃喃道:“不闻人声,不闻犬吠。”
凭良心,司武德这个人还是有些领导气质的。这个时候他没有忘记自己是头,很快做出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没有什么私心,他把嫡系摆在了最危险的位置:“长川谷、阿骨打居前,我和萧看看一左一右策应,其他人依次跟着尤马在队伍中间,石搏勒断后,从村子穿过去。”
众人对这么决定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是阿骨打忍不住讥讽了一句:“不知道这个决议还要不要举手表决?”
“哼…”图尔泰闷了一声,黄昏的光线下,众人依然能察觉出他脸sè不是很好看。
暮sè渐浓,依稀能辨事物,黑乎乎、静悄悄的村子让人心里腾起一股诡异之感。村子的石板道上还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前两rì下过雨的关系,一家关着门的房子外面还有一个破烂盆子,里面什么都没有。
赫连chūn水突然从队伍里钻了出来,在那个盆子前蹲了下去,还拿出胸前包里的带鞘匕首朝盆里捣了捣,又拿手摸了摸。
司武德正想什么,忽然看到前面的长川谷举起了手,顺着他脸的朝向,大家看见前面有家黑瓦白墙的庭院。静穆的夜sè中,能看见院里的树随风轻摇,在这片几乎全是静止的景观里,忽然出现了个会动的元素,总是让人觉得不协调。
可更不协调的是,院子的门,是开着的。
长川谷看了看司武德。
我们通常会遇到长川谷这一类人,论参谋机要,无疑他算得上出类拔萃。不过总感觉有多谋少断的意思,每当大事,他总是习惯等待他人的决定,而这个他人,通常就是司武德。
司武德了头。
我们常常也会遇到像司武德这一类的人,单挑细节,每一样与他的同伴相比都算不得出sè:
若论文采风流、名士风范,纳兰弘无疑在众人之中是最耀眼的;论谋略判断、参断机要,长川谷这个有着特务头子血统的人无疑是最突出的;论家世财力、资源人脉,第一要算尤马,第二排到男爵之子萧看看;论交结豪迈,侠骨义气,阿骨打和文科的图尔泰却最值得称道;即便是论块头气力也数石搏勒;论五官清秀,便是那通常走在队伍最后、流光学院武科二年级的赫连chūn水。
偏偏这里面领头的就是司武德。他朝长川谷一头,大部分人都立刻认可了他的决定,虽然其中自有纳兰弘暗暗不快。
一行人心翼翼的进了院门,院里光线不好,显得更是黑咕隆咚的。
“吱~~~”,一声凄凄惨惨的怪响从旁边传来,吓得众人汗毛倒竖,“呛、呛、呛”的几声,有几个已然拔出剑来。大家转头看去,却是黑暗中赫连chūn水一张很无辜的脸,另外一手还扶在门边。
见大伙看过来,他才呐呐地:“对不起……不好意思……”
有想瞪他一眼的,想了想这么黑估计他也看不到,只得作罢。还有的鄙视地看着他单薄的身子骨,暗自后悔当初没强烈反对阻止这家伙随队行动。
“嘘……”阿骨打作了个噤声状,弄得众人心头又是一毛,人人竖起了耳朵。
咦,好像是有人哭,“呜……哎……”声音幽幽淡淡的,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也分不清个东南西北。
尤马、罗杰几乎纠缠在了一起,罗杰下意识地往尤马怀里钻,尤马双手抱住了罗杰的一只胳膊,头靠着头,姿势颇有些暧昧,若是平时,便是要多可笑有多可笑,可是这会儿,众人哪里还笑得出来?
“拔剑!保持队形!”司武德其实自己也微微慌了手脚,不过依然记得发号施令。可当他看到chūn水站在黑暗中动也不动,凑近了一看,居然还闭起了眼睛,司武德不禁恼怒地喝道:“chūn水,你居然还睡得着!”
众人一时皆感诧异,而最胆的尤马和罗杰脸上虽然鄙视,心中却暗自佩服不已:这屁孩,个单薄,还傻里傻气的,神经却粗大得很呐!
可没有人察觉,方才chūn水闭上眼睛的时候,两只耳朵一直不停地微微颤动。
“火把!”听到这个指令,石搏勒和赫连chūn水两位背包兄连忙把背后的大包袱卸了下来。
考虑到预留着备用的,只四支,前后左右各一只。
“别慌,可能是风声,风吹过有洞子口子一类的地方会发出这种声音。”长川谷拿着火把,左右顾盼的样子。
众人壮起胆子往里走,行过中庭,忽然边厢房黑影一闪,弄得众人又是一阵剑拔弩张,定睛看去,却是一块布帘被风扬起。
而此时的chūn水却背着个大包,慢悠悠的又落在了队伍后面。惊疑不定的尤马心中暗骂:还真是个傻大胆。
由大厅转进内室的时候最是心惊胆战,在好多传故事里,要紧处都在这关口上。其他人怎么幻想不得而知,反正罗杰想象力最是丰富,他都已经做好了如下思想准备:缓缓地推开内室的门,视线由下而上,一个白sè长袍的女人披着长长的头发,吊在横梁上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一双白眼往上翻,大红舌头却伸得老长……
没有看到任何那些惊悚故事中曾经重渲染的事物,也没有受到任何异类生物的袭击。耳边犹是那一阵阵“呜……哎……”或远或近、幽幽淡淡的声音。
室几间卧房甚至整理得井井有条,连桌上的茶碗、烛台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仔细看看,你会觉得,它们就在它们应该在的位置,如果往边上挪挪,那才是不协调、不合理的。
阿骨打举着火把,一颗紧张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知怎地竟略略生出些遗憾之感。
阿骨打给人一种铁汉的形象。但是通常在一些形象背后,每一个人总会有些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又迷幻又真实的场面经常会在梦里,或是在酒后的迷糊中,出现在阿骨打的面前:
一个长得有些像以前学院里文科那个扎着紫sè头巾的女子,长着一双白sè羽毛的翅膀,眼神中冷漠却带着一种妖异的媚。那个比自己高一届的学姐不是已经毕业了么,或许都已经嫁人了吧?可这长着翅膀的女子明明就是她,头上依然扎着那根紫sè的头巾。她就那么款款地站在红sè的地毯上,轻轻地抬起她的右手,手指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一勾,如锦如帛的衣裳就云堆一般地垂落在地毯上……
阿骨打不会有另外一种选择,每次他都会看着她的眼睛,无从抗拒地靠近她;阿骨打同样不会有另外一种下场,每次,她总会捧着他的头,将冰冷冷的唇轻轻印在他的唇上,而她的双手,此时会幻成一对尖刺,插入他的大脑……
纳兰弘突然从萧看看的手里夺过火把,只见火光中,他在墙边站住。
墙上有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男人。一副披发佯狂状,铜铃般的双眼怒睁,嘴巴略张开,似在怒吼,又有咬牙彻齿的意味,充分彰显着他桀骜的野xìng。他双拳紧握,两腿一前一后呈虚丁字。身上穿着很奇怪的服饰,类软甲,又似武官的那种礼服,粗略看去,竟隐约生出一种王者之气。
画无字注无印鉴,裱在框中,也没什么灰尘沾染。
一行人继续在战战兢兢中探寻。亏得人多壮胆,心虚时又有刀剑火把的乱晃,终是里里外外探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活物死尸,倒是大家鬼鬼祟祟的,和做贼没啥两样。
村子也就近二十来户人家,众人也没心思一家家翻个仔细,却觉得整个村子无一活物,yīn森森的一个“**”,于是决定加快步伐,穿过村子。
又向前继续走了约莫一里路,才敢停下来歇歇脚。
“村里很干净,发现了么?没有血迹,没有搏斗痕迹,所以这里的人应该是自己离开的。”长川谷靠在一堆石块上,一边嚼着肉干,一边琢磨着。
“大家还有啥想法,都。”司武德道。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以往开会时七嘴八舌的踊跃场面并没有出现。
“……我能两句么……”chūn水抬起了右手,又似乎犹豫着什么。
“吧。”司武德用很mín zhǔ的口吻。
“那个盆子我看了,是喂鸡的。也就三五天之间,村里的蜘蛛网屋子里的灰尘也证明了这个判断。”出乎意料,这次赫连chūn水话没有谁打断了,不过他的结论依然没有获得大家的另眼相看。
喂鸡就喂鸡呗,三天还是五天,又有什么关系?
“大家想想……”纳兰弘用四个字,就轻而易举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也不管chūn水的发言是否已经结束。
通常出现这种情况,原因无外三类:一是与打断者相比,发言者的威望与受重视程度弱得可怜;二是打断者的发言更符合当时听众的情绪,更迫切;三是打断者声量更大,对听众造成了强烈的刺激。
就目前情况来看,分明属于第一类。只见纳兰弘负手而立,目光向着村子的方向,从这里看去,依稀可见村子黑黝黝的轮廓:“自行离开的。被子整齐,门窗关好,不像是要舍弃的样子,意味着还要回来?鸡犬都吃了还是带走了?是什么一种情况让整个村子走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