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场渡口,隔着湍流涌急的河水,子韵看到了河岸对面的甘场镇的轮廓,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就是在这里和战犯军结下了“交情”。
从落凤之原退下来,绕了一圈又来到这里,子韵在感叹造化弄人、命运总是不停在跟她开着玩笑的同时,莫名地、踟蹰间,又想起了那个叫苏极品的法师。
这里本是渡口,慢慢地居然发展出了一些街市的味道,人不算多,倒也不乏来来往往。
“哇卡卡,前面有个店子,终于不用睡野地里了。”夜高兴得大叫起来。
“看清楚那旗帜,那是个棺材铺子。”沦陷白了他一眼,道。
“没文化,真可怕。”房笑骂着,可一话,就牵动了他的内伤,即便是这几个字也让他微微咳嗽了一下。
“实话,这棺材铺子排场还真不。”月sè叹道。
店面居然真是占了四大开间。那块黑底金字包边镶嵌都很jīng致堂皇的牌匾,即便是在城里都不会掉了身价。胸毛朝棺材铺里望了望,开口道:“也难怪,这年头,死人总不会少,有啥生意能强过药铺、棺材铺,又没风险。”
这话得不见得很有学问,众人一听却也觉得很有道理,没人会怀疑,在“dì dū流血十rì”之后,艾河城军的“血洗科洛斯”,标志着地方诸侯、军阀公然地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接下来的中土,毫无争议地进入了群雄割据、道义湮灭的乱世。
“那边是卖马的吧,要不我们挑个坐骑吧,还不知道前面要走多远咧。”夜又指着棺材铺旁边一家店子。
“额~这个才是客栈好不啦。”子韵简直是哭笑不得。
“我看里面怎么像个马圈似的……”夜嘀咕着,摸了摸脑袋。
其实这次真不怪夜,这家坐落在棺材铺旁边、而且风头大大被人盖过去的客栈,的确是不怎么招人好感。
也不知道是恶xìng循环还是怎么地,从外面看去就不怎么卫生。只是想着甘场镇如今已成为战犯军的一个半军事化据,大家都不愿进去自找麻烦,附近似乎又没有了其他可选择的去处,徘徊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客栈破破烂烂的大门、围栏,都看不见油漆的颜sè了,外表灰乎乎的,能看到坑坑洼洼的虫蠹,还有些裹着的一层,也不知道是泥还是斑驳的朽迹。围栏内的院里,地上洒着禾杆、马匹吃剩的草料,东一坨西一堆的还缀着干的湿的马粪、牛屎。
沦陷心地迈过地上的那些“障碍物”,闻着扑面而来的一股异味,不由得眉头紧皱,扭头看去,却见子韵一副豪爽模样地望着自己笑着:“江湖儿女,江湖儿女,嘿嘿……”
好吧,江湖儿女们终是进入了这个马圈一样的客栈,从院子的地面踏上木阶台架,心理上稍微有些好受了,似乎与外面的脏乱间隔了一层。
“诸位大爷、姐请坐,是要用饭还是住店?”这个伙计口音带着浓重的西北腔调。
不过这倒不是他最引人注意的地方。他的脸似乎不大对称,右边脸明显比左边宽,好像刚刚被谁暴扁了一顿,况且五官的位置也排布得不合理,眉毛离眼睛太远,鼻子太大,几乎占了脸的三分之一。因此尽管他满脸堆笑,依然让人生不出丝毫的亲切、和气之感。
“先看看你们这里有啥吃的,住的事情稍后再。”子韵想了想,觉得还是这么比较显得老成持重。
“清水煮面,鸡蛋炒面,红烧牛肉干酱面,三鲜羊肉面、鲜鱼面、麻辣面……”这位歪瓜裂枣的伙计难看地笑着,咧着嘴报道,这个“面”字在他嘴里成了“灭”字。
“停!”月sè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请问,你们这里除了面,还有啥别的么?”
“木有了。”伙计神sè不变。
于是乎,大家都各自了一碗想象中比较适合自己的面。又稍等了一会儿,由于有了这么一段“意yin”时间,当看着陆陆续续、一碗碗热气腾腾、大碗装着份量十足的面端上桌来,就算是最不喜欢吃面食的月sè都觉得倒也不那么难吃了。
夜的是一碗三鲜羊肉面,只见他从桌上的调味罐子里,不停地往碗里加了一大堆辣椒、芥末、酱油,乃至是盐巴,然后筷子利索地搅拌一通,便将脸凑入腾腾的热气中,稀里呼噜地边吹边吃,不亦乐乎。
看着旁边的胸毛了一碗清水煮面上来,清幽幽的汤面里连葱都没几丁,夜一抹脸上的汗珠,斜了胸毛一眼,头也不抬地:“这么大一个男人,不吃肉,怎么有力气?”
胸毛一笑,道:“胃口不太好,估计是前几天拉肚子,得吃清淡。”
夜囫囵着,片刻就搞去了大半碗,却见胸毛依然没动的意思,又:“你不饿啊?”
胸毛叹了口气,道:“我比较喜欢吃凉的……”
夜突然眼珠子一瞪,抽了抽腮帮,然后咧着嘴将一块骨头类的东西噗地一下吐在桌下,便捧起了大碗,大口大口地喝着汤汁,碗口逐渐倾斜,慢慢地将他的脸完全遮掩。
他没有看到,就在这一瞬间,胸毛的眼光飞快地一扫之后,竟透出道一闪即逝的寒芒。
————————————————————
“这是上好的热茶,这是驱蚊的篆香,您知道院里经常有客人的马以及贩卖的牲口,蚊子很多,没有它睡不踏实……是本店免费赠送给一并在此处食宿的客人。”
伙计尽量让自己显得热情些,无奈整个人歪瓜裂枣的实在不让人待见,他那声调此时听起来愈发的yīn阳怪气,且子韵怕鬼,昏暗中看久了还怕做噩梦,哪里还听他啰嗦,赶紧将他打发走了。
幸亏和神久夜一个房,子韵选了个面对窗子的位置坐下,这也是寻常人心理安全的需要。她倒了些茶水出来,将两个杯子先漱了道,然后才给自己和神久夜分别倒了一杯。
子韵正端起杯子,正琢磨着要不要马上起篆香,却见灯光下,窗户上出现了个人影,鬼鬼祟祟正往近处靠。
“谁?!”子韵觉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啥偏偏来啥,也不叫人安生。在心里一惊的同时,她放下了茶杯,将手摸向自己双刀。
“是我。”窗外传来个压低着的声音,不过却很熟悉。是胸毛。
“有啥事么?”子韵纳闷着问道,一边走过去打开门。
还没等门完全打开,只见胸毛左右看了看,便急忙钻了进来,还很快地顺手又将门掩上了。
他不知道这是两女孩子的房间么,还是晚上,一也不知道顾忌。子韵和神久夜几乎同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神情。
胸毛当然也察觉到了两个的眼光不对,不过尴尬的表情一闪即逝,只见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喝他们的茶,别他们的篆香,这是家黑店!”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尽管江湖故事听多了,不过子韵出来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子韵忽然又想起以前跟踪chūn水,险些着了那些下三滥的道,心中jǐng醒了许多。
“我在西北道上混过,他们的套路,我熟悉,一进来我就闻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胸毛冷哼了声,道。
“那你怎么不早……咳!那怎么通知其他人?”子韵连忙又提起了双刀。
胸毛:“你们看,旁边都还有空的,为啥要把我们错开?房和夜在东厢楼上,沦陷月sè在西厢,晋峰暗夜在南厢,你们在北厢上,我和老么在北厢下。
这明他们故意把我们的房间隔得很远,方便他们动手,你们离我房间近,我第一个来通知你们,等下一起走,分开容易遭暗算。”
“来不来得及哦?”子韵着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