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少年们听得这一句,一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司武德,他微微发红的脸,以及轻轻颤抖又不知往哪里放的双手等一系列肢体语言显示,他很有代表整个队上前赞美这位长川秀的睿智、感谢他的理解,以及与他亲切握手的这种冲动。
果然……
“因为我能理解你们的莽撞与无知,也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为帝国利益牺牲的热血激情。我也年轻过,虽然那个时候没有学院这个东西,但我的很多年轻的伙伴,也因此死在东边白jīng灵的森林、北边野蛮人的冰原和斯坦人的大漠、西边兽人的旷野、南边暗黑jīng灵和食人部落的热带雨林,骨头至今都还扔在那里。”
“但是,”听到这里,少年们的心又悬了起来,“这并不意味着我将赞美你们,你看看你们,啊,”中年男人狠狠地指了指chūn水,“看什么看,的就是你,你今年才几岁,就学着别人搞献身,搞牺牲?你们现在应该好好的呆在学院,学些真本事,就算再不济,泡几个妞也是好的,总比像现在这样白送死强,还害得父母担心!”
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长川秀突然开始暴走,一把将桌上的两三张文卷揉成一团,猛地朝坐在对面的长川谷砸了过去,正中长川谷的额头,然后弹了一下,划了道滑稽的弧线飞到后面去了。
“学人搞谍报,摸进你爹的政务室,真是家贼难防啊……”
长川秀三下五除二又揉了一团,“笃“地砸在阿骨打头上:“你!蠢得连开门都不会,半天弄不开个锁,回去多吃猪蹄子补补……”
依着坐的位置排过来砸的是司武德,“拉帮结派,搞团体,想当老大……”这一团直接落在司武德大腿上,他却讨好似地拿起来放回桌上。
“扮教徒,搞(自)焚,这么想死吃得五大三粗的干嘛?浪费粮食……”砸的是石搏勒。
“想当游侠?统一行动你溜一边单干,你不是最能打么?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最恨就是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人!”砸的是萧看看。似乎从长川秀骂他的字数这个迹象看,他鼻青脸肿的来由就很明显了。
“野史看多了吧,多情种,还搞策反……”砸的是赫连chūn水。长川秀犹不解气,可是桌子是已经没材料做纸团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的样子,好像下一步有拿起烛台扔过来的意思。
不过,好在中年男人最终放弃了,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又重新瘫回到椅子上。
后面那两站着的下属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少年背后的方向,眨也不眨,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让赫连chūn水有种上去摸一摸以确定是不是蜡像人的冲动。
“专业,就是专业。”不该听见的不听见,不该看见的不看见,就算是上司在你面前连放了一百个响屁,然后爬上会议桌上又拉了一坨屎,你也要若无其事。能有这种下属,让司武德心中暗暗艳羡不已。
“现在也不妨告诉你们,那份材料是一份假材料。流光监察里有内鬼,这个内鬼几次将监察院针对东夷国的行动与机密泄露,而我们一直想挖出这个内鬼。于是我们炮制了这份假材料假情报。这原是最高机密,只有我和分院长大人两人知道。”
长川秀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能进入我的政务室又有机会窃取情报的人不多,但我偏偏漏了一个人没想进去,那个人就是我儿子。”
“我不是内鬼!”长川谷跳了起来,一个为了帝国利益可以牺牲xìng命的热血青年变成了内鬼,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打击。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可是别人不知道!你懂不懂?你是不是身材接了我,脑子接你母亲啦!啊?”眼看父亲又要暴走,长川谷赶紧坐了下来。
长川秀看来脾气一也不好,虽然他几次都想做出一副沉重冷静的模样,“你们知道不知道,要不是我在这里掌握盘子,你们几个今晚就被请去监察院地牢喝茶了!想不想先喝辣椒水,然后用满是倒刺的鞭子在你们背上抽?或者坐坐刑凳,往你们指甲缝插进几根针,然后用钳子把指甲一块块拔出来?要不拿个烙铁往你们胸口上‘嗞’的来几下?”
听到这里,少年们不由打了个寒战,几乎同时地晃了晃脑袋。
“就算你们不是内鬼,如果遇到了那些贪图功劳或者想快速了结麻烦的人,杀良冒功也不是做不出来的。想让你们几个屁孩子屈打成招还不简单?如果恰好是那个内鬼在控着盘子,那更好了,你们几个必将永不见天rì,就是死,也是背着内鬼、叛国贼的名誉去死,而且你们的家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少年们很震惊,很受打击,尤其是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黑暗。“我们只是想为帝国效劳……”连阿骨打这种铁汉都后怕不已。
“你们拿到了资料,内鬼发现了你们这条线索,人家就藏在了暗处。并在没有惊动我们的情况下,掌握了你们的情况。结果你们就成了踏陷阱的人,如果这个情报是真的,那么等你们拿到名单,就朝你们下手。”
长川秀把目光转向儿子,“你们路上遇到了一个无人村,是么?”
“是的,”少年们异口同声。
“良犬村。”司武德回忆着当时查看那石碑的情形。
“蠢货,你们把良犬两个是合起来想过么?”长川秀目光集中在儿子身上,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sè。
“狼村。”chūn水首先反应过来。
“没错,”中年男人瞥了一眼chūn水,“那个村子住的都是狼人,根据我们掌握的消息,这个狼人村是上古传承下来的狼族一脉的一个分支。而很多年以来,狼族一直和东夷国有扯不清的关系。”
长川秀突然又开始有冒火的样子,一只食指朝chūn水指指:“而这里,则是血族的地盘。什么是血族你知道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字——吸血鬼。你,你这个傻帽,就你那见识,你还想去策反人家,”长川秀“嗤”了一声,又在桌子上东找西找,chūn水开始打量着桌下,心想如果一旦这个大号的“长川谷”有抄起烛台的意思,他就马上往桌子下钻。“
“‘黑暗中的女孩’,我没记错吧,你是这么的吧,你知道她是谁?啊,”少年们总算是明白了,这个中年男人的口头禅就是“啊”。
“这里主人就是上古传承下来的血族的一个分支,他们和我们监察院一直有着共同的利益,那个女的是血族,你知道她多少岁了?啊,三百多了,你叫她‘太祖nǎinǎi’她也不会脸红,女孩?”长川秀眼神游移着,又开始四处找可以砸人的东西了。
“传中狼族一直和血族关系不太好吧……”长川谷也意识到了这,他开始转移话题。
长川秀找不着砸人的东西,又重新瘫回他那张舒服的椅子上:“可以是敌对,不过听近几百年出了一个协议,很久没有大规模的开打了。谁知道呢,协议这种东西靠得住,老母猪也能爬上树。”
长川秀皱着眉,透出一种疲惫:“我们找到血族,他们也希望能够牵制狼族,而狼族的行动,取决于东夷国方面。不过该上勾的大鱼目前还没动静,你们几只鱼却靠了进来。
“我们可以假装获取了情报从秘密道下山,然后等他们动手的时候,监察院和血族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儿子涨红着脸站了起来。
“当别人都和自己一样蠢么?你们几个的实力一路上别人看得清清楚楚。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饭桶,路上还跑了几个,如果你们都能拿到的情报,还会是有价值的?”父亲看着儿子,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意。
儿子好像是策划人之一,还是敢于从秘密道上山潜入的关键人物,毕竟也没有中途胆怯退缩,真不愧是我长川家的血脉啊。
就在此时,四周传来了一阵门窗破碎的嘈杂,远远盖过了外面的风雨声和忽近忽远的雷鸣,稍稍,更夹杂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
房门突然被一下子推开了,让少年们又吓了一跳。进来的还是那位劲装女子芸,这一次她没有敲门。
“很遗憾,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袭击者很多,狼人,还有蒙面潜行者。”芸望着长川秀,依然冷酷的面目居然浮现出一种急切。
“上钩了么?居然能让你们一个家族的力量都支持不住?”长川秀皱起了眉头。
“一个村子的狼族,相等数量的蒙面潜行者,人数是我们两倍。伯爵大人正在长眠,我们需要保护他的身体。”就在芸以她独特的语调表述之际,外面的搏斗声越来越清晰了,不时还传来兽类的咆哮、血族独有的嘶叫、以及杂物的撞击、破碎声。
“他们从哪里进来的?”老牌特务头子临危不乱。
“好像是正门吊桥。”芸。
长川秀了,同时向后面扬了扬手:“雷雨天气,让我们固有的烟火、魔法弹、响箭等联络方式失去了效果。他们既然从正门进来……一甲三丙,你俩带这些孩子全部往那条隐蔽道下山,召集所有山下兄弟全部原路返回接应,派人带他们回去同时向分部求援。”
“大人,你……”后面那俩一直像根木头似的属下,脸上终于显出了犹豫之sè。
“执行!马上!”长川秀脸上没有很激烈的表情,不过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威严之势。与之相比,司武德以往的那种做作只能等同于“装逼”。
长川秀与芸快步走了出去,就在他们恰恰消失在拐角,只见chūn水轻呼了声“等等我”,便在众人如同看着个傻子的眼光中跑了出去。
司武德可能是受到了长川秀不少启发,他甚至喝了声:“注意纪律!”
正当司武德领着剩下几个少年,跟着那俩唤作一甲和三丙的“高素质属下”从另外一扇门出去,穿过一条走道的时候,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长川秀追了上来。只见他不动声sè,走过萧看看旁边,突然抬手一掌拍在了萧看看的后脑勺上!
萧看看在少年中是公认身手最好的,但在这猝不及防之下,依然被一掌拍晕了过去!
“他有问题!一甲将他结实捆起,用布堵住嘴,先放在先前那个密室里。三丙带着其他人继续下山,一甲完事立刻赶上去汇合。”
长川秀在众人惊疑的眼光中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了。稍后,众人又听他补了一句:“还有那个chūn水也可疑,他需要接受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