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博勒重重地哼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长叹一声,道:“花少,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啊!我既然知道了这事,还让chūn水出事,我这心里,才是一辈子不得安生啊!
当年,我家里很穷,是卖了田卖了牛还借了一大笔债才能去读书的,即便如此学费还是不够。 家里老爷子带我来报读,央求了学院不包伙食,还拉着我一同给主审座师下跪磕头,这才勉强进了学院。事后,我知道,这个通融我的座师名叫康远顾。他,便是chūn水的叔叔。
老爷子原想着等我进了学院后,他再拼命干几年,怎么地也能省下口饭给我。但是每年的学费对我家来又是一大笔开支,一年下来看着老爷子累成那样,我就骗他们我找学校找到了活,能管饭。
谁不要脸啊,但是饿了几天以后,你就知道,每个人都可以不要脸的。那段时间,每当开饭我便消失了,大家吃好散了去,我拿着自己的碗到学院食堂搁置在角落的木桶前,将众人倒掉的剩饭剩菜舀出来吃。
这种事情肯定瞒不了人,时间一久,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些是鄙视,瞧不起,但大多数人看我的时候是一种怜悯中夹带着些生冷的隔阂。而这两种眼神都让我讨厌。于是,我不太喜欢和人话,不喜欢和人交往。整个学校,能和我得上话的没几个。
青年会的长川谷是一个,在他的介绍下,我也入了会。后来,我在会里认识了chūn水。chūn水这个人让我感觉他很诚恳,他看我的时候,没有瞧不起,也没有怜悯,他总是对我,老石,你长得好大个;老石,你力气真大;老石,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生猛就好了,我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石博勒着,脸上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一丝愉快的笑容,那个清瘦、清秀的少年仿佛就在眼前,羡慕地摸着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王怜花也笑了,心里却想:“chūn水安慰人、拍马屁的造诣真是功力深厚,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啊!”
二十三娘脸上则是洋溢着一丝幸福,又带着一丝遗憾,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能早些认识他呢!
石博勒猛灌了一口酒,这一口下去,几个金币就没了,看得二十三娘都有些替他心疼。他却满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嘴角,接着道:“后来,这子每次开饭的时候都能找到我,除了他自己的,还递给我了一大碗。我当然拒绝了,可他哭丧着脸,对我,他想泡个妞,帮人家打饭,可人家不领他的情,自己去打了,要是我不帮他,就浪费了。
搞了两次,我觉得不对了。我就,你给我这么一大碗,像是给妞打的饭菜么,哪个妞能有我这么能吃?他又,你蠢啊,你那碗是我的,我一直想有你那个块头,所以不多吃怎么长个。
我又问他,那你怎么不吃这大碗了?谁知道他勃然大怒,气呼呼地,你看见谁泡妞失败了,还有心情吃那么一大碗的!
后来我想了想,,还是不对,人家都不吃你的,你干嘛还一直打啊。他,花少的,泡妞就要死缠烂打,我就是要打到她吃为止,她不吃,我也天天打,反正有你帮忙,咱们兄弟也没亏。”
王怜花和二十三娘起初听着是会心一笑,听到后面则几乎都成了捧腹大笑。
石博勒也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也不傻,久了也知道这兄弟是在帮我,后来他索xìng就是要做生意,花少,钱放在兜里也不生钱,要用钱赚钱。然后借给我,一年借我五个银币,利息是两个铜币,我一算,出去当兵以后,军队管饭,饷钱省下个半年,连本代利也能还清了。”
“停停停,我插一句,怎么老是我的!我咋不知道,我就和那伟大的玛尔斯一样,有那么多经典语录呢?”王怜花一脸无辜地从椅背上挺起身子,苦笑着。
“可见老爷对少尉影响颇深呢。”二十三娘掩嘴笑道。
王怜花得意地摸了摸下巴,道:“真的么……不过,他几个泡妞的本事,都是师从于我,这倒是真的。”
石博勒摇头笑了笑,又道:“毕业到北边从军,路费都没有,还是他给。在北边混得极惨,整rì里给别人当升迁的垫脚石。那时他在你这边帮忙,我心灰意冷之下就过来投奔你们,你们给我打了后,我才能继续在予苏城保留了军职,这才有了今天。”
“今天的rì子好了,当年刨垃圾桶要饭,今rì里一口酒就是一个金币!”石博勒叹了口气,语调逐渐变得高昂,情绪也愈发激动,“我家老爷子去了,他也没能享我半天福,可我这个兄弟还在,我眼睁睁看着他被那些孙子们害死,我还是人吗?!
我有儿子了,可我不想以后别人这么指着我的儿子骂——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种,你们全家都是忘恩负义的杂种!艾河城军能打下科洛斯,我知道他也能打下予苏城,但是他真要来,我就和他打!
不连累这满城老,我单枪匹马地也能和chūn水一起跟他们干!我死了,我的儿子以后才能挺胸作人,才能骄傲地对所有人,我父亲石博勒是个好汉,以前他很穷,他知道什么是道义,后来他很有钱,也没有忘记什么是道义。他下这一身富贵,是为了报恩而死的,那是杀身取义!”
这一番话,言着慷慨,闻者动容。这屋里,有几滴泪忽然一下滴在了胸襟之上。这人不是石博勒,也不是王怜花,是那位从生长风尘之中的女子——二十三娘。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常见读书人。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越是这些江湖风尘里打滚的人,越是知道,以心换心,义之可贵。
门外有人敲门,王怜花应了一声后,那位大掌柜走了进来,他朝石博勒行了个礼,这才报,石博勒的亲卫头目有要事向他禀报。
王怜花头,吩咐他将人请进来。不多时,一位军士着装的汉子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礼之后,军士向石博勒使了个眼sè,石博勒便与他走进了里屋。
很快,军士便又急匆匆地赶了回去。而石博勒再出来时,脸上已经带着恼怒之sè。
“啪——”石博勒大手在金檀木桌上用力一拍,响出好大一声,吓得二十三娘不禁有些花容失sè。看那声势,若不是那张金檀木桌本是材质坚硬,怕不得都已经四分五裂了。
石博勒冷哼一声,道:“刚才治安司来报,今rì城中,偷鸡摸够,打架斗殴,失火劫的事件忽然增多,如今治安司人手全部派遣了出去犹嫌之足,恐怕是有人在牵制咱们的手脚啊!
我已经令驻军派人协助去了。但是目前另外一个坏消息才是最让人头疼的,发现天涯部有所异动。以前与艾河城军交界处,我们两边都比较克制,都没有派设驻军和哨卡。刚才下面来报,宁博岗一带出现了艾河城军许多人马,还打着大队级别的旗帜,估计有一旗人,似乎还跟随着攻城器械。
我已经命令所部所有官兵取消一切休假,进入战备状态,严阵以待,各路则严密查防,加强jǐng戒,大营里官兵们,陆续都要调动出去。目前看,如果chūn水这边有事,会引起一连串连锁反应,我那边能投入的帮助力量就很少了。”
王怜花掀开毯子,站了起来。他身材保持得很好,养尊处优许久,却没显出半臃肿。只见他冷冷一笑,道:“是真变招了呢。”
接着他指了指二十三娘,一边快速的思索着,一边交代道:“马上把这些消息传递给chūn水,我知道他会有相应的对策。另外还有三,务必要提醒他注意。
一、翠云楼这里的平静恐怕很快就要结束了。这两天这里盘桓着许多陌生人,而且迟迟没有离去的意思。这些人一旦动起来,怕才是对方的必杀。告诉chūn水,是要下决心了。如果真要撕破脸的干,就趁早决断,犹豫迟疑反而最后被动。这是我和石将军两人的意思。
二、他自己的那些人,行动起来,难免是有些花费的。等下你给他送的食物中,那个绿sè的瓷盅里装的都是金币,由他直接安排,方便些。
三、我家里养了一批人,这些人底子很干净,都是没有什么牵挂的,现在分出一部分归他调遣。如果一旦动手,这些人会将白巾绑于左臂上。你叫他的人也作如此,事发之时,自己人也好个辨认,免得自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