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dì dū。
谢婉立在城墙放眼望去,漫无边际的草原上满是人影,大多都是衣着破旧的贫苦百姓,只有东南方向旌旗林立,营寨森严,绣着金sè巨龙的大旗迎风招展。
“大将军,这几rì里城下聚集的百姓是越来越多了,甚至有许多弟兄看见了亲人的身影,呼儿唤母之声不绝于耳,再这样下去,只怕……只怕军心涣散……”
一名将军装扮的军官悄然上前,低声禀报。
“我知道,可是现在已经错过机会了。”谢婉,“若是前几rì巨龙大军刚到之时,尚可冲其军阵,挫其锐气。如今城下十个人里有九个是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不少军属,面对他们,你杀还是不杀?”
不待军官回答,谢婉自顾自地讲了下去:“若是杀了,军心涣散得更厉害,甚至直接哗变。若是不杀,他们上来抱着你的手脚,你还怎么作战?”
军官不话了,他也听过传闻,知道谢婉心情不好。几天前巨龙大军刚到时谢婉就曾去找玄,以死相谏,只求出兵,可惜未被采纳,甚至还被玄明嘲暗讽了一番,他吃里扒外,带兵出战只为营造后方空虚。几经交涉玄最终只同意广发勤王令,召回各地守军及远征士兵。
“你也在城墙上看了几rì,这些百姓平rì都吃些什么?”谢婉忽然问。
军官微微一愣,想了想,道:“似乎是吃些粥饭和干粮。”
“粥饭和干粮?”谢婉转过身,死死盯着他,“巨龙的士兵给的?”
“好……好像是。”军官被盯得手足无措,好在记忆倒是逐渐清晰了,“没错,就是的!每到吃饭时就有百姓去巨龙大营,出来时都挑着担子,然后就分发米粥干粮。也有自带粮草过来的,不过这些天也该吃空了。”
谢婉二话不,扭身就走,留下满头雾水的军官直觉得莫名其妙:“咋了?没事问人家吃什么,总不至于还得送饭下去让他们散了吧?”
皇宫大殿。
靡靡之音,妖媚之舞,森严的大殿顿化**之窟。玄高坐在王位上,左拥右抱,喝着香甜的美酒,吃着舞女以口喂来的jīng致美食,浑然忘我。
公孙子义背着弓握着刀侍立在玉阶之下,眼帘低垂,对这奢靡之景视若无睹。
殿门猛被撞开,音乐嘎然而止。待看清大步走近的人,殿下舞蹈的舞女们纷纷退避,让出一条道来。被玄搂抱着的两名舞女也惊慌地从怀中脱出,整理衣衫,侍立于后。
“谢大将军,又怎么了?”玄颇为不悦地看着跪倒在玉阶前的身影,随手捡了面前桌上一盘水果吃了起来。
“禀陛下!臣发现城外百姓所食均为巨龙提供。提供百万人的食物,所耗非常,只需出一奇兵截其粮道,则大军必退!”
“出城截粮啊……”玄漫不经心地应着,“要去多少人马呀?”
“粮草重要,想必巨龙大军必派最jīng锐之部队守护。但其人手有限,守护的士兵数量应当不多。以臣观之……他们必是以数天前那支万人骑兵守卫。若要破之,必三万以上。”
“三万人呀……”玄皱皱眉头,“先不截不截得成粮道,光这三万人,这可不是一人马呀,能冲的出去而不被发现吗?”
“臣观围城之百姓,东南极多而西北稀少,若趁夜以密道偷渡,臣有十成把握!”
“又是密道!”玄似乎被勾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直接把目光转向公孙子义,问道:“子义,你以为如何?”
“回禀陛下,截粮虽好,但风险太大。末将认为仍需三思。”
“嗯,的好。”玄满意的头,“谢大将军呀,朕也是这样想的。起来朕昨夜也想了一个妙策,已经派人去做了。”
“愿闻其详。”
“前几天你不是要朕广发勤王令召回驻军吗?朕昨夜翻来覆去地想了想,总觉得少发了一支。后来朕想明白了!北关的驻守士兵可是jīng锐中的jīng锐,怎么可以遗漏呢?你是也不是?”
谢婉大惊失sè,惊叫道:“陛下!你疯了吗?如今正是冬季,怎可擅动北关守军!”
“放肆!昔rì为攻殇阳关,先帝不也动了?谁反对过!怎么到朕这里就成了‘疯子’?谢婉!你别不知好歹!”
“昔rì先帝动时用的是‘偷梁换柱’之法,花了数年时间悄悄替换,替换的士卒也是军中jīng锐,关上历练两年也就成了北卫军。可陛下你这是直接抽调啊!若是兽人大举来袭,大陆危矣!”谢婉拼死劝谏,“此举实在是危急整个人类啊!”
“dì dū要被打下来了,还管什么人类不人类的!”玄勃然大怒,“无论如何,朕已命人从特快通道发出皇令,你再怎么劝都迟了!”
特快通道是当年雄狮帝国一统北方时教廷给安的一个直通北关、雪拥城与天启的型传送阵,要传送人类是不可能了,只能传递军情急报之类的东西,每用一次都要耗费大量魔力,几百年来只用过两回,即便当rì谢安身陨之时也没拿它传送过。那两回都是兽人突破北关后的紧急jǐng告——兽人跑得可比人快多了,等你看见它们,基本也就离死不远。所以若没有这东西,北关破了都没人知道。
谢婉泄了气,玄冷哼一声,拖了两名舞女转进后厅了,公孙子义上前,对谢婉做了个“请”的动作,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谢婉起身,随着公孙子义走到殿外,忽的转身,盯着他问:“你也不是那种无能的将领,前rì也是,今rì也是,为何你每次都坐视这大好战机白白流失!”
“谢大将军赞赏。”公孙子义不卑不亢地鞠了一个躬,“咱们这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末将又不同于大将军,陛下要杀末将,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末将不得不尽力迎合着陛下,苟全这命。”
“早知如此,你当初又何必为虎作伥?”
“当初我只是为报沃夫将军的知遇之恩。”
谢婉不再答话,扭头又朝城墙走去。
北关。
玛克·布莱德眺望着关外的风雪,忽然低低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感叹着又是和平安宁的一天,还是感叹着失去了对手的寂寞。
在他身边,是一名全身包裹着厚厚皮草的孩,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畏惧和不安。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布莱克·布莱德,今年刚满十岁。布莱德家族的传统,所有孩子都要在八岁那年随父亲一起驻守一次北关,亲眼见识兽人的可怕。但他从身体不好,直到今年,玛克才放心带他过来,便是如此,也包裹的严严实实才准他上关。
“将军!将军!dì dū急报!”
有人急急忙忙跑来,递过一张纸,玛克展开看了,入目便是鲜红的玺印。待看完,他垂下手臂,悠然叹息。
“父亲……怎么了?”布莱克怯怯地问。
“dì dū……求援。”
“是前段时间的那个檄文么?”
玛克沉默地头,忽然兴起了考校的意思,问道:“儿子啊,你觉得……要出兵援助吗?”
“孩……孩儿觉得,不能去。”布莱克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惊慌过后他连忙回答,“父亲常北关是保卫人类免遭兽人侵害的唯一屏障,是重中之重,绝对不容有失。虽然我们是帝国的子民,但是一个国家和整个人类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所以我觉得不能去。”
“呵呵……”听了布莱克的回答,玛克不由笑了起来,“得好!你虽然身体不好,脑筋却还是不错。只不过这援军我们必须要出呀。”
“啊?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世袭制啊,不受帝国管制,俨然一个国中国。句实话,帝国灭与不灭都对我们没有影响,新的皇帝不敢把我们调走,最后依旧会让我们守着北关,掌着北郡,不敢削弱一丝一毫,甚至还会百般安抚。”
“可正因为如此,我若不出兵,势必招来陛下的猜忌和怀疑。一个敢不顾人类安危道义直接从北关调兵的君王,会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若是dì dū打下来了还好,若打不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满门抄斩之后,帝国人才凋零,又有谁能承担起守卫北关的重任呢……”
“难……难道父亲觉得dì dū还能守住嘛?”布莱克惊异地问道。
“谢婉不死,dì dū不破。”玛克回答,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儿子啊,我走之后,北关就交给你看守了。你怕吗?”
布莱克头,顿了顿,又赶紧摇摇头,道:“不怕!儿子是布莱德家族的人,绝对不会给祖宗们丢脸!”
玛克笑了笑,也不在意,只把目光投注向空无一人的雪地,感叹道:“希望今年也和前几年一样安宁吧。”
布莱克也将目光投注向雪地,似乎看见了一道的白sè身影,像是书里记载的雪狼人。他下意识地揉揉眼再去看,只有一片耀眼的洁白,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