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鲸王国,江都。
如今正值冬季,北方严寒无比,北郡一带甚至已经大雪纷飞,可在这里,却犹如chūn天一般,大街上行走的人们连棉袄都不需要,有些壮汉甚至只套了件单衣便出门感受这料峭的寒意。
而在某处大宅子里,双鬓斑白的老将裹着毯子坐在院中抬头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双眼迷离,似在缅怀,又像是思索。
老将乍一看上去,已是老态龙钟,皮肤黝黑褶皱地厉害,双眼中已经带了些许浑浊的灰白sè,不认识的人,怎么都无法相信他还是刚过花甲。
“父亲!出大事了!”一名二十来岁的壮硕汉子忽然闯进院子,将手里两张纸递给老将。这汉子赤着上身,古铜似的皮肤,健壮的肌肉虬结,脸上却干净地连一丁的胡茬子都没有。
老将颤抖着伸出手,将两张纸展开,细细观阅。阅毕,他将两张纸捏在手里,默然不语。
“父亲?”汉子试探地喊了声。
“铃儿,你怎么看?”
“打!”汉子眼放jīng光,狠狠搓了搓手掌,“孩儿愿为前锋,渡江征战!”
“打自然要打,却不是渡江打。”
汉子一愣,:“不渡江?那打哪?”
话一出口,他立刻反应过来,不由张口结舌起来:“父……父亲!您准备打巨龙?可……可这……太不讲道义啦……”
“战争就是战争,只有利益,没有道义。”老将,“我命不久矣,如今陛下羸弱,国内人才凋零,趁机占据怒雷江以南所有地区,谋求安稳发展才是上策!”
老将忽然把裹着的毛毯扯开,露出里面的铠甲来。这一刻,蛰伏几十年的力量在他体内忽然爆发,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从未见过老将如此有力过,一举一动中都隐隐带着风雷之声。
“铃儿!持我虎符去调兵吧。我立刻去觐见陛下!”
“是!”
皇宫。
“大将军擎海cháo请求觐见——!”内侍高声喊了声,回过头,对着老将露出谄媚的笑容:“擎大将军请稍后,昨夜陛下很晚才睡,现在想必还未醒。”
“哼!现在rì头已经西斜,即便通宵达旦,也该醒了。陛下昨夜忙什么了?”擎海cháo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意。
“这……人不好。”内侍吓了一跳,苦着脸回答。
“唉……你不我也知道。陛下又和那个沙文主教秉烛夜谈了吧?”
“是……。”
擎海cháo不再言语,默默站在门口等待。约莫过了半个时,才终于有内侍过来,引着擎海cháo进去。
熏人的香气里,三岁继位,如今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国王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帘子和擎海cháo进行着对话。朦胧中,擎海cháo能看见帘子那头人影攒动,远远不止一人。
“陛下,北方雄狮帝国原四皇子绝尘于西部荒野dú lì,发表了讨伐其兄长的檄文,巨龙王国举倾国兵力相助。”擎海cháo行过礼,直入正题,“臣以为,是时候出兵了!”
“这……亚父,听北方的雄狮帝国老早就改名为教国,为圣教做事,这出兵攻打是不是……”
“陛下!臣之意,并非攻打教国,而是趁机占领巨龙王国怒雷江以南一带!此后怒雷江南岸尽归我国,有此天险,我们足以高枕无忧,rì后更可慢慢商议天下之事!”
“这个……十一年前雄狮帝国入侵巨龙王国,被教皇冕下制止,如今我们也没有讨伐巨龙的名义,这个……妄动刀兵是不是不太好?”
“陛下!机会难得啊!若是巨龙王国一统北方,到时只怕我国水卒挡不住他们的铁蹄!”
“咦?亚父何故认定巨龙必胜耶?朕倒觉得教国兵多将广,更兼圣教后台,龙晋昭此举无异自寻死路。”
“绝尘此人,只领一千士卒,三年内将纷杂错乱的西部荒野建成安稳繁华的‘天堂’,其器量,是天下之才亦不为过。龙晋昭继位以来,巨龙王国也是飞速发展,和谐稳定,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才干器量与绝尘伯仲之间。如今两人联合,檄文一发,教廷根本不好插手,雄狮如今已是外强中干,怎经得起两人夹击?”
“啊,如将军所言,那就无事矣!教国纵灭,绝尘和龙晋昭皆为一时俊杰,又岂肯为人下哉?到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那时陛下再兴兵讨之,岂不快哉!”
帘幕里传来第三人的声音,擎海cháo闻言大怒,瞠目叫道:“何人插嘴?乱言家国大事!”
“亚父勿怒,这是朕新招的内侍,姓黄名尚,通晓经典,熟读史书,朕昨夜与沙文主教畅谈,还多亏黄内侍从旁帮衬呢!”年轻的国王慌忙出面,“再黄内侍的也在理,亚父还是再等等吧。如今正值冬季,亚父年事已高,只怕……”
“陛下!臣之贱躯比之王国大业又何足道哉!绝尘此人淡薄名利,臣只怕他真甘为人下!”
“嘁!”黄尚嗤之以鼻,“我就不信这天下间真有人不想当皇帝……”
“黄口儿!岂不知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乃大忌耶?你若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掐死你这厮!”
黄尚立时住了口,鱼即只得再次出面打圆场:“好了好了,请亚父看在朕的面子上别吵了。亚父还是回府好好休息吧,朕过会差人送些补品典籍过去。圣教的经典都很不错啊,读过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亚父当多看看。”
“陛下当真不愿出兵?”擎海cháo冷着脸问。
“这个……朕觉得实在是不好出兵啊……”
“臣明白了。”擎海cháo转身,大踏步朝门外走去,“陛下不想担这恶名,那就由臣来吧!臣虽不及雄狮的大将军,掌全国兵马,但调度个十万人不成问题。只望陛下莫指责臣擅作决定!”
擎海cháo一走,鱼即脸sè登时拉了下来,有些不太好看。黄尚眼珠子一转,谄媚道:“陛下,这擎大将军……够嚣张啊。”
“唉……两代老臣啊,还是父皇的知己,朕……也奈何不了啊。”
大营之内,几万步卒静静站立着,一个个将腰板挺得笔直,森冷凝重的杀气几乎化作实质。
江都城里的军营只有步兵,巨鲸王国的水军额外设立了几个水营,大半在怒雷江上,剩下的则在南边的海岸线上。
领头的壮硕汉子远远看见一骑飞奔而来,不由一喜,快步迎上,笑道:“父亲!陛下可曾下手谕了?快快将手谕拿出来,没有手谕,那些迂腐的将军死捏着部队不肯松手呢!”
“没有手谕。”擎海cháo下了马,扫了那些步卒一眼,微微了头。
“怎么?”擎铃儿一愣,随即恍然,“是口谕吧?口谕也成!”
“都没有,陛下顾忌名义,不肯出兵。”擎海cháo皱眉道。
“什么!”擎铃儿瞪大了眼睛,忽然狠狠一咬牙,“昏君!平rì里不理政务的时候又没见他顾忌名声了?依我看父亲干脆起兵攻进皇宫杀了他得了,省的这么费心!”
“混账!”擎海cháo顺手就是一个狠狠的暴栗,“这话是乱的?”
“本来就是嘛……”擎铃儿揉着脑袋,还有些心有不甘,“那个昏君平rì就知道谈经论道,这关键时刻又不肯放权,还不如时候摄政时爽快。好在趁早把‘神火营’给弄出来了,不然……”
“唉……铃儿啊,你可知道要不是先皇赏识,为父此时还是南海边的一个普通渔夫啊……”擎海cháo叹了口气,“先皇对我恩重如山,我自当为国家尽心尽力……”
“好了好了,老是这句话,也不嫌腻歪。”擎铃儿连忙打断,“那……我们现在咋办?”
擎海cháo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接着调兵呗!把那些将军都召集起来,我要看看有多少人愿意陪我搏一搏!”
“好咧!那……神火营要不要调?”
“不用。神火营不善攻城战,还是留着守备国内吧。”
“那水军呢?水军我们可以至少调一半哦。”
“……也不用。”擎海cháo沉吟一会,“我军在下游而敌军在上游,再他们北上不可能将水军也带走。不用徒增伤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