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慢慢睁开了眼。
耳旁依旧灌满了风雪的呼啸,他动了动身体,能感觉到身上厚厚的积雪簌簌落下。
看来晕了有一阵子了。他慢慢想着,脑袋却还残留着重击过后的眩晕,他偏头看了看四周,身旁躺着两名亲兵,已经没了声息。风雪的低温对于绝尘没什么影响,但是对普通人类却是致命的气候。
想必是铁眼派来护送自己回去的亲兵吧,却迷失在风雪里,最终冻死。我果然是灾殃吗?绝尘哀伤的想着,自己再一次的冲动又害死了几十人,这次甚至包括了铁眼。这要我回去后如何面对希伯来呢?
“不如就这么去了吧……”一瞬间,绝尘心灰意冷,甚至闭上了眼睛。“即使冷不死,总饿得死吧……”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是不是辜负了替你牺牲的那些人的期待了?”
略带慵懒地声音忽然响起,清晰地像是就在耳旁,甚至压过了风暴的咆哮。绝尘身子猛然绷紧,迅速翻身站起,jǐng惕地盯着声音发出的方向。
“是谁!”
黑发黑甲的青年悠然侍立在风雪里。他迎着风暴,那风暴却像是畏惧他一般避让开,让绝尘能清清楚楚瞧见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宁静淡然而又极深,望不到底。
“信我的话,跟着来吧。”青年笑着转身,绝尘犹豫了一会,跟了过去。
青年熟门熟路的带着路。如此大的风暴,可见范围不过十米,可是青年却丝毫不受影响,短短几分钟,便将绝尘带到了一处遗迹里。
绝尘无法认出这是哪个种族的遗迹,所有建筑都已坍塌,只剩下不知何种材质的基石,遍地都是,蔓延数百米。
最神奇的却是,明明没有任何防护,可是风暴偏偏一丁都吹不进来,乖乖从遗迹旁绕开,甚至能够看到头的夜空,连风暴声都隔绝了。
没了极地风暴的刺激,绝尘体表的皮肤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绝尘眼神一凝,便想去研究基石,青年却笑了笑,道:“别研究了,那些地基也不过是普通的石头。这里曾经是风暴巨人的神殿,除非你能把这一块地整个搬走,不然是摸不透个中奥秘的。”
“风暴巨人?”绝尘了然地头,这是上古巨人之一,相传是冰霜巨人的祖先,掌控着风暴的力量,能做到这也不足为奇。
“那么。你究竟是谁?”
绝尘忽然紧紧盯着青年,却没有jǐng惕,也不带敌意。他有一种感觉,这个青年与自己的关系极为密切,就像同一个人。
却绝非同一个人。
“历史的矫正者,也是一个信徒。”
“信徒?”绝尘没有理会前半句,却关心起后半句来,“什么的信徒?”
“对于现在的你来,它的存在还不能向你明。”青年笑,“以后你总会明白的。”
绝尘能从青年淡然的语气中听出那股毋庸置疑的意味,他知道不管如何追问,青年都不会开口。于是他放弃了,换了一个话题:“那么你你是历史的矫正者……你矫正什么呢?”
青年叹了口气,无奈道:“为什么你总是问到了无法向你透露的部分?我只能告诉你,我信仰的那位,在世界的终端等着。我所矫正的,是让这个世界走到那去。”
“似乎也透露了一部分了。”他苦笑着补充,“算了,你总会知道这些的。”
“为什么你似乎一口咬定我会知道一样?”
“因为你的根源。”
“我的……根源?”绝尘疑惑不解。
“你不明白,很正常。”青年笑了起来,“用你能理解的话就是潜藏在你心底的最本质的力量,你为此活下去的理由。”
“唔……也就是人的yù望么?每个人都有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yù望,那就是根源?”
“可以是……知道如何修神么?”青年忽然换了一个话题,绝尘刚刚若有所悟,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糊涂了。
“把根源修成你的规则,你就成神了。”
“规……则?”绝尘开始觉得头大起来了。
“所以提前接触对你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处。”青年大笑,“然而这些也不过是三等的力量,距离我信奉的那位,也仅仅触碰到了一的边缘,知道它的存在。”
“如果我活下去的理由,也不过是单纯为了活着吧?或者是为了不辜负那些为我牺牲的人。”绝尘也笑了起来,“那么我的根源又是什么呢?生命么?”
青年深深看了绝尘一眼,道:“当你探寻到你的根源的时候,想必就是我们再见面之时了。”
他忽然扫了一眼绝尘的脚,抬起头来与绝尘对视:“想不到你的特殊血脉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本来我还想着怎么再提示提示你,现在却完全没必要了。好了,属于你的命运要来了,我先告辞了。”
“我最后只想再问一件事!”绝尘忽然大声叫了起来,青年回头,看见绝尘眼中的彷徨和犹豫。
“从我出生开始,便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教我做这做那。我的心智成熟的如此早,也都是托了他的教导。”绝尘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当我在幻境里看见他的时候,我忽然很怕变成他那样,无情,残酷,嗜血。我只想问,他是不是我,而我会不会最终被他同化?他又是谁?”
青年沉默了半响,终于道:“你只是你,他也只是他,你们俩不一样的。要起来,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啊。”
“我明白了!”绝尘心中忧虑一扫而空,对着青年远去的背影大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
“我们夜晚相见,你又一身黑,不如叫你‘夜幕’吧?”
“随便。”青年走进风雪,直到再也看不见,声音才悠悠传来。
“根源……和规则么……”绝尘低声呢喃着,猛然住了口,回头看着两个身影撞了进来。
耶德和帕尔崔丝。
耶德看见绝尘的一瞬间,下意识就要动手,杀气刺得绝尘皮肤生痛,他jǐng惕地横枪在前,漆黑的眼睛森冷地看着耶德。
“别。算了。”帕尔崔丝此时已经醒来,却极为虚弱,裸露的皮肤泛着怪异的红sè,倒像是熟透似的。魔金的纹路有着一大片的焦黑,常年和魔法材料打交道的绝尘一眼就认出那是烧焦的秘银痕迹。
耶德慢慢收回杀气,瞥了绝尘一眼,默默扶着帕尔崔丝去一旁坐下。他此时也不好受,残余的雷电之力几乎破坏了他体内全部生机,他还能撑下来全靠从接受的训练所磨练出的意志。
绝尘也收回长枪,坐在另一边,识趣地没有搭话。
时间慢慢流逝,绝尘再次抬头看着夜空,发现依旧没有亮起来的迹象。
“真是漫长的一夜啊……”绝尘轻声叹息。
“四皇子真有闲心,困于风雪中还想着这些事。”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绝尘一愣,还未想到是谁,却看见对面两人如临大敌一般站了起来。
他回头,看见年轻人扶着极美的女子走过来。
“皓齿明眸,眉目如画!”看见女子的一霎,连他也有些失神,几乎下意识便赞叹起来。
“四殿下谬赞了。”女子微微施礼,就地坐下。忽然一蹙眉,呕出一团金sè的鲜血来,那血落地却仿佛燃烧一般,慢慢将大地烧出一个洞。
耶德和帕尔崔丝对视一眼,眼里都有了喜sè,“是父亲!”
虽然绝尘很想你们两差了一辈怎么可能有同一个父亲,但是还是识趣闭了嘴,又去看年轻人,“原来你没瞎。”
“有些人,即使蒙了双眼也能瞬杀,有些人,却要完完全全的状态才打得了。”皮萨斯淡淡瞥了一眼耶德两人,似有似无地流露出一丝杀气来。
绝尘一愣,微微皱眉。他感觉到皮萨斯发生了某种变化,不是将眼罩摘下的那种表面变化,而是更深处的变化,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不,也许拿鬼魅形容现在的他更好。
“都是将死之人,何必互相敌视呢?”安娜微笑着看向耶德,“我很高兴看见一只有情的‘猎狗’。可惜……”
耶德抿着嘴不话,帕尔崔丝疑惑地看着他,她当时昏迷了过去,对于最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皮萨斯冷冷嘲讽。
“我对她……并非你们所想象那样。”耶德面无表情地摇头,“只是……她还太年轻了,潜力也很强,不应该死。”
“可惜最终她依然没救了。”安娜叹息,“魔金网络虽强,可是反馈的伤害也大。又中了我一击天雷轰击,即使你们的教皇来了,也救不了。”
耶德默默无言。
“应该是类似于父爱之类的吧。”绝尘插嘴道,几人朝他看来,他不由微微一笑,“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一类的。”
“我不知道什么父爱什么关爱。”耶德冷漠着,“四十多年来我从未接触过这些。我作为你们口中的‘猎狗’活了四十几年,战斗无数,手上沾满了鲜血。但是她不一样,她还是刚刚从营地走出来的新人,不应该死在她的第一次任务里。”
“连新人都派来追猎我们。”皮萨斯回以冷笑,“你们教廷真没人了。”
“如果不是最近几年为了追捕那个‘黑sè死神’,导致追猎者损失惨重,岂会派我来。”帕尔崔丝冷冷盯着皮萨斯,“再让我训练几年,把力量再练纯属,你们岂会是我的对手?”
“黑sè死神?”绝尘脑里忽然浮现刚刚离去的夜幕的身影。
皮萨斯和安娜也是惊讶地对视,以他们和传承之地的紧密联系,轻易便知这些年并没有人接受过传承。单独的猎狗在实力上已经不输圣级高手,一个能让猎狗部队损失惨重的人其实力已经比他们还要高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绝尘忽然淡淡瞥了四人一眼,平静的语气里却压抑着雷霆之怒,“今夜我们在努力杀兽人,你们名义上都是援军,反倒却先打起来了?”
四人微微扬眉,眼中都有些奇特的sè彩。
“我们只负责幕后主使。任务已经完成了。”皮萨斯语气虽冰冷,却不像面对耶德那样暗藏杀机。
“我们的任务,追猎堕落者。”耶德的声音也是冷如寒冰。
“堕落者?”绝尘又看向皮萨斯,“怎么回事?”
“简单地,就是两股敌对的神族势力的内战。”皮萨斯忽然笑了,那一瞬间绝尘以为曾熟知的蝮蛇首领回来了,可是没有,那笑容下依旧满是冷漠的杀机。
“我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绝尘看着四人,“诸位能满足我这的好奇心吗?”
“当然。”安娜深深看了绝尘一眼,“我们正需要人能将真相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