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皮、红眼、额上生一银色独角,比蜡烛还略显粗了一的毒牙,一条分了叉的红信不断吞吐,发出嘶嘶的声音。孟孝回头一看顿觉背脊发凉,瞧那架势,怕是连自己煮米的那口铁锅塞进去也还嫌了。这哪里是蟒蛇,简直就是未化成形的青蛟。
“这里可是天靖山下,竟然有妖兽如此大胆?就不怕被抓到山上去炼成金丹?”孟孝忍不住胡思乱想,乃是他不懂的太多,这深谷远在天靖山两千八百丈之下,地蕴灵气,起初天靖的一代弟子亲自于谷中种下仙草,引来了不少异兽毒虫,起来二者本就并生,外加四周有天然屏障,再稍加禁制,此谷已然成了天靖山隐秘的药园,待到需要一些材料时,护鼎堂的弟子才会来谷中寻找。
这条“半生不熟”的青蛟本是一青皮角蟒,不知从何而来,只因巢中生出了几棵仙露草,日积月累它吞炼地气之精,把那几棵仙草耗得半死不活,它那独角却长到有一尺多长,再有百年即可化蛟成龙,一直隐藏在深谷之中,只有夜半月圆才出来觅食,故此尚不曾被护鼎堂的弟子发现,而整座天靖山上知道它存在的也不过三五人。
角蟒虽未化形,却已经生出了些许灵智,知道谷中异兽不可染指,所以它平常只捕些鼠兔虫蚁,但凡有灵性的东西一概不碰,只心护着自己巢中那几棵仙草,也是因此它化形才慢了许多,长到如今差不多有一千三百年,真身超过六丈。昨天正是下元节,秋深天寒,数百年来,逢此夜月圆,天靖山弟子都不会进入山谷,角蟒更要在这一天吃得肚饱肠圆,之后便回巢中长眠,直至明春惊蛰过后方才复苏了。
往年今夜,方圆百里整座山谷都是角蟒的捕猎范围,故此那经年的灵兽一般都会躲在洞中,以免遭惹麻烦,于是先前孟孝从后山上飞下来时才没有见到什么野兽踪影,角蟒也因知道此夜捕猎比寻常更难有收货,所以在此之前它已经在山谷中转了两圈,只是未至天明不会还巢,等到孟孝下来的时候,它正好巡行到绝壁崖下。
见有人来,角蟒也是惊愕不已,数百年不曾发生过的状况使它惊恐万分,不敢靠近孟孝,缀了一段路程之后它逐渐发觉眼前之人大不同于以往,往常来此处的弟子少也有十几人,若是有单人独至的,其灵气压迫至少能覆盖方圆数里,可是在这个人的身上它几乎感觉不到灵气。
“人为万物之灵,所以任何妖兽化形最后都会显现人身。”
角蟒简单的思维中早就明白,只要吞噬了灵长人类的血肉之躯,聚现人身便指日可待,哪怕暂时只是幻化人形也比它拖着这庞大的身躯方便的多,而且即便是幻化之后,它都可以离开此地,不用再整日担惊受怕。
一旦赌注超过了底线,连万物灵长的人类都会做出疯狂的事来,所以在这一刻角蟒终于突破了它恪守一千三百年的常规,喉中发出嘶嘶的衰鸣,如奏响一曲挽歌,再不隐藏行踪,从孟孝身后发起了袭击。
角蟒两只猩红的眼睛比云霄窗前挂的铃铛还大,血盆大口张开能将孟孝六尺半的身躯一下子吞进去。
“我糙!”看着那扭动在地上比井口还粗的身躯,孟孝双腿一颤,若不是有些功底,只怕眼下已经瘫成一堆烂泥,胸口心跳急如鼓,他转身撒腿就跑。
嘶!孟孝转身一跑,角蟒更加有了底气,何况此人还是背对着天靖山的方向,它粗大的身躯在**的泥土上留下深深的沟印,随即被左右摇摆的尾尖抹平,就连孟孝的足迹也从此消失,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人来过。
孟孝玩了命的往前狂奔,赤霞功,长春拳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唯独身后的角蟒似乎并不急于一时将他吞噬,左突右窜竟有意将他往一个方向驱赶,孟孝虽然心里明白,却拗不过身后的庞然大物。直到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两条腿仿佛灌了铅,可是只要他的速度稍稍一慢,那张血盆大嘴就会在脑后笼罩,毒牙上滴下来的毒液落在地上会咝的掠起一股白烟,孟孝便又会像打了鸡血一样狂奔一阵。
一人一蟒在夜月下上演着惊心动魄的一幕,直到孟孝精疲力竭,他自己算计着这一路至少跑出了三十几里,却才发觉他快角蟒就快,他慢角蟒也会跟着慢一些,始终只保持着几丈远的距离。
“不跑了!老子不跑了!没被你吃掉先被你吓死,真是窝囊!”左右跑不掉,孟孝突然驻足,回过身来,双手拄着膝盖,大喊了一声,“这他娘的一也不好玩!”
孟孝望天一吼,顿时把角蟒吓住了,它虽未通人言,可是经验告诉它这个时候人类除了呼救绝不会有别的可能,难道他还有帮手?它却不明白此时的孟孝发出的是绝望的呐喊。
“来呀!吃了我,有种你就一口把我吞下去!”孟孝挺身,拍着自己的胸膛向前迈了几步,双眼的怒火似乎可以燃烧一切,巨大的角蟒更被他一时镇住了,嘶嘶的吐着信子,不敢上前。
两者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孟孝的力气稍稍恢复了些,角蟒一对铃铛似的血瞳已经比普通的蛇眼不知道进化了多少倍,随意的上下左右四面骨碌着,它在寻找隐藏的威胁,可是过了半天,除了眼前这个人儿在声嘶力竭的喊叫之外,却再也没有让它顾忌的目标出现。
嘶!角蟒张开大嘴跃起前半段身躯向孟孝示威,盘踞的时候它的脑袋甚至能撑起两丈多高,从此一探而下将猎物吞噬也是它最得意的方式,眼见孟孝张牙舞爪,它似乎失去了耐心,毒牙上寒光一闪,那是它挤出了一滴足以杀死一头莽象的毒汁。
呼!角蟒突然向自己发动了最后的攻势,孟孝的疯狂便在这一瞬间冷静下来,疯狂全是因为求生的**太盛,真要是不怕被角蟒一口吞噬,他又何必跑这么远?所以在角蟒真正要杀死他的时候,出于本能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丹田深处那股热流喷发,急涌直上,汇至膻中穴时脑海中清虚上玄经骤然发动,待到热流几近突破膻中穴,上玄经万千符箓凝成一圈阵法向着八荒**镇压开来。
随着时间的进展,孟孝已经不自觉的领悟了更多的上玄经字符,可是此时大阵在脑海中凝成,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敲响了洪钟,嗡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被震裂了,不过这一声山崩地裂似的巨响之后,体内仿佛生出了一股清流,丹田处不再燥热,冲到胸口的真元也变得温凉,他顺势一推,正是长春拳第三式坐山观海,虽然云霄没有教过他每一式具体的名字,可是此时若是被她看见,一定会震惊于孟孝的天赋之高。
孟孝双掌推出天地间有如风起云涌,角蟒盘踞的身躯顿时向后平移了一丈有余,等到巨大的脑袋落下来早离孟孝的脚边有七八尺远。角蟒没想到,孟孝更始料未及,未成想长春拳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
孟孝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无知无觉的引动了体内的圣碑之力,而且在生死关头因为强大的求生意念使得那股力量险些冲破膻中禁制,闯入黄庭,一旦使得魔念复苏,他的将来如何可能就会是另外一个结局,不过圣碑只在不到百里的天靖山上,孟孝身上的魔念之力爆发,顿时引起了圣碑的共鸣。
天枢等人正在佑安殿议事,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佑安殿上一处虚空爆碎,半空中跌落出一方锦盒来。以天枢之沉稳犹然有些不安,天璇等知道机密的人更是一脸惊恐,天枢忙将八大长老遣散,之后又悄悄的召了天璇等三人回来,也正是如此,是否以孟孝交换练海镜的事又被搁置下来。
四人取出圣碑百般琢磨,却一无所获,原来锁魔心经重新将孟孝体内的念力镇压,圣碑失去感应,自然不会再产生共鸣,唯有天枢觉得此事非同可,他隐藏圣碑的地方乃是经过特殊阵法加持,并不是一般的所在。
……
再孟孝,一招推开角蟒,不由得信心陡增,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尝试,丹田中那股热流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因发自灵魂的危机感不再,又被心经所镇,无法引起体内魔力升腾。
角蟒一招扑空,下半截身体又有一股灼痛传来,原来孟孝刚刚那一掌着实是非同可,角蟒虽未成蛟,强横的身体上也已经长出鳞片,寻常的刀砍斧剁它都不避,刚刚不但被孟孝拍掉了十几片巴掌大的硬鳞,鳞片落处还汩汩的冒出血来。
嘶嘶,角蟒摇动着硕大的脑袋,自打出生以来它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要知道那鳞片是它千辛万苦修成,精血更是得来不易!再看孟孝时,如临大敌,已不像之前那么莽撞,喉间也生出了一根指粗的肉管来,管眼儿正一丝不差的瞄准了孟孝。
啐!两寸长的毒箭射出,凌空爆成一团毒雾,向着孟孝笼罩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