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霄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意外。长青子、长庚子、云霄子三人眼下就只有顾青青这么一个嫡传弟子,倘若她今天真收了孟孝为弟子,那么这二人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一脉。
胡庸气得牙根直痒,自己忙乎了半天,难道是为了他人做嫁衣裳?不由得声嘟囔道:“这算什么事?”青青也知道自己这位姑姑一向眼界甚高,父亲至今未曾再收徒弟乃是身份的缘故,二叔在闭沉关,只有这位姑姑,成天价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起,总没有那让她满意的人选,难不成这韩承忠就有这般优秀,竟得了姑姑的垂青?哪知接下来孟孝的话更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孟孝毫不犹豫对着云霄手打稽礼,“多谢云霄师姐好意,不过这七年来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再者我与师姐都是天靖一脉,在师父门下也等同于在掌教门下,不知师姐以为如何?若承忠真做了那朝秦暮楚之人,恐怕掌教老爷也须怪罪吧?”
顾云霄刚刚不过是一时兴起,孟孝若是答应她自毫无顾忌,不答应也无所谓,不过孟孝出朝秦暮楚,所有人都一脸懵懂,不明其意,只是他的态度大家却都听明白了,除了顾云霄与青青之外,无不心中暗骂孟孝愚蠢,跟着天机子能有什么前途?倘若成了顾云霄的弟子,那就能名正言顺的叫天枢一声师爷,嫡系啊,不定将来更能与青青有某些关系,这若是换在胡庸身上,他恨不能现在就跪地谢恩。
不过孟孝婉言拒绝顾云霄却也把胡庸乐得险些岔了气,孟孝当众拒绝,分明就是不给云霄面子,得罪了这样的主,还怕他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顾云霄也是没想到孟孝会拒绝的如此干净利落,毫未犹豫,轻笑着摇摇头,“你年纪尚幼,这件事等你师父回来,我会当面提起,需不让你为难。”
孟孝脑筋一转,云霄自没有顾忌,她若真去找天机子了,只怕自己这份师徒之情就多了一层隔阂,其实此乃孟孝多虑,天机子随遇而安,孟孝真若改投,他也未必就会记恨,不过孟孝赶忙又拱手道:“师姐好意,承忠铭感肺腑,只可惜我天资愚钝,不敢受此大恩。”这一次他反复把师姐二字稍稍重读,云霄已明其意,语气微微转冷,“那就随便你好了,我自不能强求。”罢拉着青青头也不回的去了。
“胡师兄,我们怎么办?”曲三低声在胡庸耳旁问道,胡庸回头瞥了孟孝一眼,当下自然不能再与他为难,咬了咬牙,“韩承忠,你记住,这事绝不算完!我们走?”罢也带着九虎、曲三等人扬长而去。
此间只剩下了孟孝与穆易,穆易心里有事,曲三等人自然好糊弄,胡庸与青青并未亲眼撞见,也不怕他们生事,唯有这韩承忠,他刚刚不但拦了人家的路,许诺从中调解却也没有做到,而且以孟孝的辈分若把他触犯门规的事出去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穆易越想越怕,这韩承忠对付不了胡庸等人,若是转拿自己出气,等胡庸等人去得远了,见孟孝还没有离开之意,穆易转身,噗通一下跪在了孟孝面前。
孟孝没走只因他正在琢磨廖元之事,想不到廖元竟是那通体火红的狮虎兽,还一直隐藏在翠竹林中,穆易这一跪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穆师侄,你这是所为何来?”
穆易双手平铺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孟孝行了一个大礼,“弟子知罪,请师叔责罚。”孟孝双眉微蹙,心中冷哼了一声,已洞悉其意,不过自己却不是那背后道人短长的人,忙伸手搀起穆易,“穆师侄无须过虑,刚刚发生过什么我不大记得,至于你缘何到此,我也无心打听,你只管放心回去吧。”
得了孟孝的承诺,穆易欢天喜地,如临大赦,“师叔今日恩德,子弟无以为报,只求有朝一日能做师叔马前一卒。”
孟孝笑笑自然不会当真,“你先去吧,我还有事情,想要独自清净一会儿。”着话他回头看了看翠竹林,许久没到韩仓坟前,心里还真憋了不少话。
“既然如此,弟子告退。”
看着穆易离去,孟孝也转身进了翠竹林,直到日薄西山才走出竹林,回到他与天机子所居的院中。
第二天辰时刚过,孟孝尚未结束早课,便听见院门咄咄声响,难道是师父回来了?孟孝心中暗道,又觉得不会有这么快,师父临行过最快也要一个月,无奈只好起身去开门,院门上别着他昨晚刚刚削好的新门栓。
嘎吱一声把两扇院门打开,门外正站着一名陌生弟子,见了孟孝那人把手中令符一抖,“承忠师弟,奉天璇长老之命,唤你到天华殿去一趟。”
孟孝一头雾水,纳闷道:“长老唤我?”门外弟子了头,“不错,有令符在此。”令符真假、什么样孟孝根本不认得,不过在天靖山绝没有弟子敢这样撒谎,“请师兄稍待,我洗漱一番便跟师兄去。”孟孝不过是想缓一时,哪知门外弟子不肯,“事情紧急,请师弟现在就跟我去。”
“事情紧急?”孟孝更加纳闷,“能否请师兄透个口风,到底是什么事?”
那弟子把令牌一举,冷声道:“师弟莫再戏耍于我,长老所命不能耽搁,你再这般,莫怪师兄无礼了!”
“好好。”孟孝连忙头,这弟子态度不善,显然问不出什么,只好随手关上院门,与他同去天华殿。
过不多时,二人先后登上大殿,只见天璇居中高坐,身旁还有几位同辈弟子陪坐,下面站着十几名五代弟子,而大殿中央跪着一男一女,女子哭得梨花带雨,男子却是一脸痴呆,这二人正是昨天在翠竹林外撞见的穆易与吕珊。
孟孝上了大殿先是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天璇身上,待那弟子复命已毕,天璇沉声开口问道:“韩承忠,本座今天唤你来是想问你两件事情。”
孟孝单掌合十行了标准的弟子礼,却并未做声,心里不断的在犹豫,天璇又问道:“韩承忠,你可认得跪在殿下的这两名孽徒?”
孟孝假做茫然摇了摇头,天璇身旁一位四代弟子突然怒喝了一声,“韩承忠!你可知道在长老面前谎,按罪当逐出山门?”孟孝抬头一看,话的是一名道号天霜的家伙,“回天霜师叔,弟子句句实言。”孟孝不卑不亢,穆易他只见过一次,吕珊确实不认得,也算不得谎。
“本座只要你实话实。”天璇的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整座大殿中气氛压抑,孟孝仰起头看了看在天璇等人身后高立的天靖金塑,不由得想起三年之前梦中所见,似笑非笑,心中暗道:天靖啊天靖,眼前这一切不知你能否见到?
天霜起身,缓步来到穆易二人身旁,伸手一指,“韩承忠,你你不认得此二人?那好,我来问你,昨天你是不是见过他们?”
孟孝仍旧是一脸平静,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却突然听见一名站在一旁的五代弟子出列指认,“承忠师弟,昨天你可不是这么跟我的,现在要改口不成?”
孟孝一听眉头紧锁,侧目望去此人怕是要算作五代弟子的末端,年纪不,本事却不大,好像是叫做长玉子,岁祭之时见过数面,交情却是一也没有。
天霜闻听凛然道:“长玉,承忠究竟给你了什么,你清清楚楚的一一道来,有诸位长老在此,我看他如何狡赖!”
“是!”长玉又迈出两步,先对众位四代弟子行过礼,这才一脸奸笑的走到孟孝身旁,搂住肩膀低声道:“承忠师弟,你这是怎么了?昨夜亥时你来找我,去后山翠竹林扫墓之时被你撞破了一桩丑事……”
“你胡!”孟孝一听甩开长玉的胳膊,早已怒不可遏,“我都不认识你,何来找你一?”
长玉哈哈一笑,“我的好师弟啊,你常跟我天机师伯门下无人,满山之中也就跟我还算投缘,怎么,今天不认这话了么?”
孟孝一听,已经气得脸颊微微涨红,这长玉子还真是不要脸,谎连草稿都不打,“长玉子,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过?”
“长玉,正事!”天霜厉声道。
“是!”长玉又接着道:“承忠师弟你跟我起丑事,本来我也不是那好打听之人,你非憋在心里难受,不吐不快,我才只好由着你,你便在翠竹林中见到两名少年弟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办出了那败坏门风的丑事来,兹事体大,为了宗门威严着想,你还问我该不该禀明尊长,又天机师伯不在山上,你顾虑自己年幼言轻,却才请我代为禀明,难道这些事你都不记得了?”长玉得有板有眼,天璇、天霜等早已面如寒霜,不五代弟子却已异样的眼光盯着孟孝。
“你……你!”孟孝已经对长玉编瞎话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越是气急,话越结结巴巴起来,“我何时……跟你…………过这……些话来?”
长玉摇了摇头,“承忠师弟啊,你又何必狡赖,此事已然坐实,那两个孽徒都已经认罪了,让你来不过是当一佐证而已,诸位长老还要对你这维护门规的行为奖赏呢。”长玉故作亲昵姿态,直把孟孝气得四肢颤抖。“你……放屁!”孟孝一恼长玉胡八道,二恼自己的口舌也不争气,竟口不择言起来。
“啪!”的一声,“天华圣殿岂容你口出不逊!”天霜隔空挥袖,孟孝便觉得自己的左脸颊瞬间火辣辣一般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