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若依旧冷的像块玉雕,站在院子中抬头望着花开正盛的桂花树,有时会瞥一眼屋内,但更多的是不予理会。
这才刚刚入秋,毒辣的阳光与炎热的天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用不了多久,冬天寒冷的外衣就会将它包住。
屋子里的吵声越来越大,更多的是李长安一个人的喊骂,李清河坐在角落不言不语,心中也是复杂万分。
“你……李清河,你可真厉害!”
说着,李长安收回了指着对方的颤抖的手,扭头跑出了院门。
“荔枝,你上哪去!”
院子里没了吵声反而一下子冷清下来,仿佛冬天瞬移而至。
夕若有些不适应,摘了一些桂花捧在怀里,坐到了门槛上。
背后的李清河已经恢复了神智,但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忆模糊,似乎从甩下马的那一刻就全凭本能在挣扎。
“是我的问题?她应该很喜欢你,眼睛骗不了人。”
“是我的问题……”李清河起身靠在墙上,微闭着双眼,“当初那么做,确实是我的不对。”
“那你喜欢她么?”夕若面无表情,轻轻的让一片桂花悬浮环绕于指尖。
“……我不知道。”
“在我们南疆,没有这么懦弱的男人,你以前也不像。”
“这里是中原。”
“偌大的中原,还比不得一个小小的南疆?”
“……”
夕若将桂花握在手心,朝着里屋走去。
“我去看看病人,其实你早就有答案了,不是么?”
“你什么意思?”
“你从南疆离开背了两斤多的玉石,你不要说是送给那个李长安的,还有这一路上买的乱七八糟,山里捡的稀奇古怪……”
“男人用的到胭脂?”
夕若终于露出了一丝略带鄙夷的调笑,抱着桂花走进了里屋,只留下李清河一个人靠在墙上,沉默不语。
屋子里有两个病人,双目无神,郁郁寡欢的松枝儿,还有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的决明。
松枝儿是心病,夕若只是看了一眼,就顺手开了一幅安神补身的南疆方子。
医者难医心,她也没有办法,反倒是一旁似是昏迷的决明引起了她的兴趣。
搭脉,望气,体内气机接触,是个盲枢的高手,似乎是刚刚突破。
但体内经脉气理并无损坏,完全没有突破时受伤的样子。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按照这个状态,决明应该是醒着的才对。
“怎么回这样?”夕若皱着眉头,决明的这种情况超出了她的认知。
为了再次确认,夕若抬手搭脉,再次准备掀开决明的眼皮。
就在这时,抬起的双手被定在空中,又须臾之间恢复正常。
脸色有些疲倦的决明微笑的睁开眼睛:“姑娘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太累了,睡会觉。”
夕若的眸子缩了缩,这不是盲枢境能有的气机!那一瞬间,刚刚突破盲枢之人不可能一招制住自己。
除非,他不是破境,是刚刚跌境……
怔了怔神,夕若一句话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跑到院子里摘桂花去了。
松枝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躺在床上的决明陷入了沉思。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本体确实把他困在了人间,刚刚自己想救崔老道,也正是被本体所打断。
可‘自己’想要干什么?灯下黑,想不到啊……
不过现在应该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别说走出元界,只要本体守着,分身决明现在连天门都进不去。
但本体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可以比拟得了,他现在也没办法进入人间,如果没猜错,就连仙界,他也得小心的控制一道意念,才能给那帮劳什子没事干的仙人传达‘旨意’。
两个人都是造物主,只不过一个出不去,一个进不来。
这时决明突然想起大巫时代,卓,也就是二代巫王的善恶之魂的对话:你我本为一体,你杀不掉我。
“是啊,你我本就是一个人,但我觉得你现在走歪了路……”
……
……
李长安凭着财大气粗又租了一个院子,荔枝,松枝儿,夕若住在一起,另外三个男人住到了隔壁。
李长安万万没想到夕若居然是传说中蛊教的大祭司,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夕若是主动要求住到那边的。
最后让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智商的是,只用了两天,夕若就已经和荔枝有说有笑了,但荔枝依旧是对李清河不理不睬。
“女人的感情真奇怪。”
“是啊。”
“你是个屁啊你是!你有脸说?朝廷?老子早晚拆了长安城!”李长安瞪着眼睛,李清河默不作声。
如今隔壁的三个男人正蹲在墙头,一人叼着一根干草,无聊的望着夕阳。
“伊良兄,虽然有点小惊吓,但也算是一方高手了。”
决明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思考该怎么让本体走回正路,靠身边这两个家伙?来不及了。
“伊良,今天没去开店?”
“桂花让夕若摘完了,新订的其他货刚到,索性休息一天。”决明抖着腿,嚼着草根。
三人就这么一直蹲着,心思各异,不一会,有路过的江湖上窃窃私语。
“听说了么?太和山崔仙长仙逝了。”
“整座江湖有谁不知道?可惜,我听说崔仙长离那天门就差一步……”
草根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李长安有了片刻的失神,随之一双铁掌按住了两个路人的肩膀。
两个汉子本想发作,但李长安磅礴的盲枢境气息压的二人心肝直颤。
“你们刚刚……再说什么?”
冷意顺着肩膀灌入两个汉子的心肺,李长安轻轻动一动手指,二人变回瞬间毙命。
“说……说……说崔仙长……仙……仙逝了……”
“你放屁!”
李长安大吼一声,掌心气机运转发作,却被决明给拦了下来。
“长安!冷静!”
决明瞬息打开了李长安的手掌,两个汉子落荒而逃。
“不可能!不可能!敢造我太和山的谣……”
砰!决明一手打在脖颈,朝着李清河努了努嘴,抗起他走回了院子。
当李长安再次醒来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个道士,一口一个小师祖的叫着,然后将苏青木委托给他的书信递给了李长安。
“长安,你娘就是长安城人氏,记得去祭拜,从长安城出来,你再回太和山。”
“我太和方外修道之宗,但身处人间,有些事,争还是要争一争的。”
短短两行字,李长安看了一个时辰,决明和李清河还有那位道士就在门外等着,谁也没去打扰。
直到隔壁的三个姑娘匆匆赶到,李长安这才破门而出,道士嘴里的话还没嘱咐,他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院子。
木门的咣当声分外刺耳,漆黑的夜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冬天到了。
“今年看起来又是格外的冷啊。”决明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说道。
其他人沉默不语,反倒是夕若接了话:“怎么还没南疆热闹?”
决明笑了笑:“前面江南世家频繁被江湖人杀害,再加上去年谢家惨案,江湖寒蝉若禁的不行,皇帝罪己诏已出,剑阁掌门前几天带头召集所有门派共同北上抗敌。”
“现在大小门派正在收敛弟子回宗门准备,估计过了中元节,江湖会一下子冷清不少。”
“礁流涌动啊,就是不知这祸水是往哪边流。”
说着,决明没有去管李长安,转身回了屋子,其他众人沉默一会,也纷纷离开。
这个时候,还是让李长安一个人待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