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青州军报!”
“念。”
“昨夜子时,离朝奔虎轻卫三万人突袭无名骑营地,直至卯时约一万人溃逃,无名骑阵亡一百三十二人。”
“知道了,让后将军出发吧,无名骑原地驻扎等待。”
传令官离开了大殿,浑身带着书卷气的老者捋了一下胡子,笑着说道:
“我读了几十年书,从未在历朝历代见过这样的军队。”
“有什么样的魂,就有什么样的将士,无名骑的魂三百年从未散过。”
皇帝随手落下一子。
“多少年前老掉牙的把戏了,离朝是越活越回去,当年三十万铁旅入越州,现在又想进青州。”
“陛下,即便如此,老头子还是有句话要说,离朝从未弱过,当年若不是崔老道一棒子打死了他们的镇国将军……”
“老师是在提醒我不要动江湖?”
“太和山终究是道门槛,崔老道若是仙去,江湖任陛下拿捏,可那时候,也是离朝大军南下的时候,我端朝虽强盛,但后院不能起火。”
皇帝手中的黑子迟迟不落,老者叹息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黑衣人现身,皇帝递过去一张纸条。
“找到这个人。”
“陛下这不是……”
皇帝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盒:“废了的棋子就不要留着了,有人能顶上去。”
“对了,太和山周围的人撤回来,谁下的这个令?一起送去喂马。”
“是,陛下!”
黑衣人退下后,皇帝凝望着棋盘沉默不语许久,直到午时到来,新年初一的祭天大典就要开始,皇帝突然抬手将整张棋盘掀翻,棋子散落一地。
“这是朕的天下……来人!更衣!”
……
……
“老四!老四!”
微弱的晨光下,唐二大声的呼喊着,脚下就是无数的尸体,早已被被寒风冻得僵硬,就像踩在崎岖的山路上。
“四哥!”
不远处的唐六也奋力喊着,一旁的唐五仿佛是个哑巴,只顾弯腰搬动尸体,寻找着唐四的身影。
噗嗤!一把匕首自下而上的刺穿了离朝奔虎轻卫的尸体,几个人快步跑了过去,将浑身浴血的唐四挖了出来。
一道寒光闪过,唐四的眸子通红,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唐二抬手压住他的胳膊,夺过了匕首:“老四!醒醒!是我!二哥!”
“呼……呼……呼,二哥?”蹲着的唐四眼神恢复清明,松了口气。
随后披头散发的站了起来,将埋在尸体中的右手拔了出来。
一颗乌青的头颅被他死死的攥在手中,像极了街边为了糖葫芦打架急眼的孩童。
一滴浓稠的鲜血滴落荒地,唐四冷笑一声:“新……新年旧岁,见红见喜……”
三万奔虎轻卫虽然只是试探,但离朝确实没有想到这青州高原驻扎着一部分无名骑,以至于大败而归。
“来,尝尝!”
沙城中,唐一坐在了老旧的木椅上,“将军特批的,改善伙食。”
“嚯!羊杂汤!”
“这可比腊肉香多了。”唐四抱着受伤的胳膊,眯了眯眼。
“在我老家,这羊杂都是扔野地乞丐才会捡的货,以前一直不懂为什么会有羊杂汤这种东西,现在可算明白了。”唐一笑着说道。
“为啥啊大哥?”唐六一脸疑惑。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吃,给我点杂!”唐四一瞪眼珠子,拍了下唐六的后脑勺。
唐二笑了笑:“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么?”
“吐了,胃都快吐出来了。”
“那时候你要是能喝一碗羊杂汤,保证你躺在尸堆里也能睡得安稳。”
……
……
寒冬似乎不会在江南多留,春天的气息转眼就到,就在李长安疑惑的时候,算了算日子才发现,三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了。
边疆战事似乎也永远不会波及到这里,不要说街谈巷语了,就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
“人间盛景确实不假,时间嗖的一下就过去了,一点反应也不给人留,怪不得有人会说这里是堕落之地。”
“江南郡是个神奇的地方,同样是宛州,与它一江之隔的江北郡却截然不同。”决明抱着酒葫芦站到了窗口。
“江北之地多草场,端朝乃至整个天下最雄壮的战马就出自那里,其中以全身浑黑,马鬃后有一块黑色坚硬凸起最为珍贵。”
“传说那是龙鳞,是流着龙血的马种,当今天下只剩两匹,一匹在宇文源的手里,一匹在武殿指挥使的手里。”
李长安扭头拍了拍窗框:“前辈,这世上有您不知道的事么?”
决明喝了口酒,笑着摇头:“我只不过是走过的地方多些,见过的人多些罢了。”
李长安一愣,品出了决明的语气,“前辈,您又要走?”
“不走留在这干什么?陪你们俩小崽子整天混日子?”
“呃……这个……”
“少跟我打哑谜,太和经九品之前正确运行气机的方式都告诉你了,咋的,我还得替你入个盲枢呗?”
“不是不是。”李长安收起了笑脸,郑重的行了一礼,“谢前辈传道之恩。”
决明脸色不变的白了一眼:“你回去问你大师伯他也会告诉你的,拿你太和山的东西指点你,这个谢我可不受。”
说着,决明转身下楼,抬脚便走,李长安赶忙追了出来。
“前辈,不交代清河点什么么?”
“交代不了,自己悟。”
“那前辈去哪?”
“大概……”
大概什么,李长安没有听见,决明的声音消散在吵闹的街道上。
“还真说走就走了啊……”
李长安愣愣的站在酒楼门口,看着城门方向,清河都说前辈性格古怪,果然是真的。
摇了摇头,回到酒楼房间,李长安取出了一直背着的那把兵器,借着酒液磨了起来。
如今他才知道修行路上有人教导多么重要,青城山的时候他才是一品境界,如今快四个月过去了,他已经到了三品境界,甚至感觉到了四品的那道门。
这个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前辈说这本就是他之前一年里应当有的速度。
不过太和经的缺点也开始显露,那就是李长安明显觉得自己运行气机越来越吃力,有时候一个晚上只能运行一个周天。
照这个趋势,入了四品一夜能运行半个周天就算不错了。
这边他还在认真的磨着兵器,那边郡城外的一处庄园中,李清河叹了口气。
他一大早就被洛星河给请了过来,非要缠着他再来一把,可结果下了一个上午,倒是把这位好脾气的江南棋圣给气走了。
无它,因为李清河输了整整一个上午,败像之惨还不如棋院里刚刚接触棋道的孩童。
以至于洛星河觉得这是在故意侮辱他,索性一甩袖子,到一旁平复心情去了。
看着太阳正当空,李清河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便和洛星河的师妹道了个别,自己回了城内。
直到进了城,一声稚嫩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先生!先生等一等!”
李清河回头看见一个约摸着五六岁的孩子跑了过来,怀中抱着一张棋盘,两盒棋子,气喘吁吁。
“先生……我家……我家院长说把这个送给你,以后随时可以来棋院下棋。”
李清河无奈的点了点头,弯腰接过棋盘棋盒。
“替我谢谢洛院长,就说我是真的……”
街边的吆喝声掩盖了本就轻巧的出鞘声,李清河的手还握在棋盘上,孩童抬起头突然诡异的一笑。
李清河没感觉到痛,就是觉得胸口有些凉,黑白二子散落一地,在众人的惊骇的目光中,扑通倒地。
他艰难的看向胸口,一把淬毒的匕首正插在他的心脏部位上,痛彻心扉的感觉姗姗来迟,呼喊声还未传出,人便晕了过去。
人群炸开了锅,街上慌作一团,哪里还有孩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