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秉之侧,陆夫人已把身上的外衣除下,披在陆志杰身上,把他揽在怀里,并坐在地上。
陆志杰终于见到了沈妙容的真容,鼻血再次涌出,喷了陆夫人满怀。陆夫人开始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惊慌大叫,及至看到陆志杰那副盯着沈妙容看的猥琐面容,才明白过来,一把把陆志杰的头按在她怀里,强制儿子转移视线,同时在心中恶毒地咒骂着祸害她的家庭的沈妙容。
“敢问陆令君,为何要劫掳我?”
沈妙容纵使是面对加害她的人,也是言语恭谨,不失礼仪。
“呵呵!”陆元秉冷冷地笑着:“我的事情败露,要杀便杀,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令君只是让我和夫君承受了十几天的分别之苦,并未给我带来更多的伤害,陆令君纵使有罪,也罪不至死!”
“哼!你不要在这里假慈悲!”
“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慈悲!陆令君为何劫掳我,还请实言相告!”沈妙容的言语轻柔,却展示了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
“唉!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陆元秉摇头叹息,道:“我做这一切,都是未雨绸缪!”
“此言何意?”
“我劫掳囚禁你,是为了把你献给侯景!”
陆元秉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震。
陆元秉道:“我是富春县的县令,首先得为富春县的百姓打算和考虑。如今侯景占据建康围困台城,未来的局势并不明朗。万一侯景取胜,乌鸦军挥师南下,我小小富春县城,如何能够抵挡残暴的乌鸦军!”
“勤王联军已过十万,侯景怎能取胜?”陆元哲道。
“呵呵,二弟不要傻了!勤王联军若是侯景的对手,这个守城上将军,会弃城逃命吗?”陆元秉指着羊子鹏道。
羊子鹏没有想到,他出走台城,竟会造成这么复杂的影响。
“未经一战,大哥如何知道我们挡不住乌鸦军?”
“十万勤王大军都奈何侯景不得,就凭你手里那一千县兵,还想抵挡乌鸦军?痴心妄想!”
“所以,大哥打算投降侯景?”陆元哲眼中烧满怒火。
“不错。侯景若击败勤王联军,攻下台城,首先要做的,必是向东向南侵吞三吴之地!”
“所以,大哥不惜劫掳并囚禁陈夫人,并打算在乌鸦军南下时,把陈夫人献给侯景?”
陆元秉振振有词:“我是迫不得已!我是为了咱们富春县的百姓!”
沈妙容凝眉问道:“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面对沈妙容的直言质问,陆元秉心生一丝惭愧,道:“要怪只能怪,陈夫人天生丽质而且声名在外!”
“你就不怕我得宠于侯景后,报复你?!”
“你不会的!我对你礼敬有加,也警告过牛坤不可对你有半分冒犯,你不会恨我。再者,侯景若真得了天下,你便是天子的宠妃,你的家族便可因你而飞黄腾达,你谢我来不及,又怎会报复我?”陆元秉的嘴脸暴露无疑。
谭静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你口口生生为了富春县的百姓,我看,你就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陆元秉猖狂的大吼起来:“哈哈哈!没错!我就是为了我自己!身在乱世,谁能不为自己考虑!管他什么礼仪王法,能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陆夫人站起身来,一脚把陆元秉踹翻在地,手中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起的长刀。
“你!你要干什么!”陆元秉的腿本是断的,被踹倒后再站不起来,看着满眼杀气的夫人,惊恐的向后爬。
“干什么?我本以为你只是个衣冠小人,做点不大不小的坏事,也就罢了,没想到你竟然丝毫不知家国大义,是个彻头彻尾的禽兽,我今天就清理门户,除了你这个祸害!”
陆元秉一点点爬,陆夫人一步步追。
“我!我都是为了你和志杰!你别杀我!”
“你刚才还说你是为了你自己!现在想起我和志杰来了?晚了!老贼!受死吧!”
陆夫人怒火烧心,一刀砍下。
陆元秉奋力收脚,躲过了这一刀。
陆夫人用力太猛,这一刀砍进地板里,拔不出来。
陆元秉求生心切,眼疾手快,猛然翻身,一把推开陆夫人,拔出地上的宝刀,大吼一声:“去死吧!”拖着断腿扑向陆夫人。
噗!
长刀插进肉里,鲜血向外冒。
“爹!”陆志杰衰弱的叫声。
陆元秉抬头一看,他手中的刀,捅进了儿子陆志杰的肚子里!
在父亲扑向母亲的一刹那,陆志杰撞开了他的母亲!
陆夫人一阵翻滚,起身看时,只见陆元秉手中的刀齐根捅进陆志杰的肚子!
“啊!啊!”陆夫人疯了一般,爬起身来跑过去,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陆元秉,想把儿子抱起来,但又抱不动,陆志杰被长刀穿透肠胃,钉进地板里。
“志杰!志杰!”陆夫人手足无措,左抓右挠。
陆志杰啊呜不成声,双手在空中乱抓着,终于抓住了母亲的手,嘴再合不上,眼珠泛白,死了。
陆夫人看着儿子死去,彻底疯了,把陆志杰肚子上的长刀奋力拔出,步履颤抖地走向陆元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根本没想杀你,只是想给你一点教训,你竟然杀了我们的孩子!”陆夫人批头散发,浑身是血,如同魔鬼。
陆元秉还没有从亲手杀死儿子的巨大打击中缓过神来,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缓过来,只是躺在地上,不住颤抖。
“还我儿命来!”陆夫人走到陆元秉身前,双手拿住刀柄,全力一插,插进了身下陆元秉的心脏,陆元秉当即毙命。
陆夫人再无力气,躺倒在地,哭笑不止。
她的儿子和丈夫都死了,她也活不了了。
但是她已没有力气自杀。
她看向陆元哲。
陆元哲长吁口气,走到大嫂身边,拔出腰间佩剑,蹲下身去,左手盖住大嫂的双眼,右手持剑把大嫂的脖子抹断。
富春县县令陆元秉一家三口,全部丧命。
沈妙容从未见过如血腥的场面,转过身来,强忍着恶心之感。
公堂之上,静默无声。
黄八爷见到陆元秉死去,神色黯然,便要离去。
“黄八爷,慢着!”谭静笑道。
黄八爷转回身来,怒道:“你们还想怎样?!”
“黄八爷弄脏了羊公子的衣服,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
羊子鹏对谭静道:“算了!一件衣服而已!”
谭静笑着摆手示意。
“也罢!”
黄八爷愤然道,走回坐上,又取一个砚台,研好墨,拿着画笔,端着砚台,走到羊子鹏身前。
“羊公子之言,黄某思索良久,受益匪浅。黄某弄脏了羊公子的衣服,自当补救一两笔,请羊公子不要见怪!请公子解下腰带,把双臂展开!”
羊子鹏把腰带接下,谭静接在手内。
羊子鹏把双臂展开。
羊子鹏身材挺拔,素衣自如悬垂,正适合黄八爷挥毫弄墨。
黄八爷手拿画笔,在羊子鹏的素衣上描绘,在他的身周游走。
片刻,羊子鹏的素衣便成了一幅淡雅飘渺的水墨山水图。羊子鹏本被溅到身上的墨点,被完美地融入图中,毫无痕迹。
“此乃富春江山水,请公子不要嫌弃!”黄八爷满意地点点头,不等羊子鹏回话,头也不回的走出公堂。
陆元哲向沈妙容下拜道:“家兄已死,请陈夫人念在家兄尚未铸成大错的份上,给家兄保存颜面,不要对外声张家兄的罪行!”
沈妙容还礼,道:“将军救我出囹圄,自当听从将军!”
陆元哲道:“多谢!”
陆元哲转头去处理陆元秉一家的丧事。
羊子鹏谭静与沈妙容走出县府衙门。
沈妙容重获自由,急切期待与夫君相见。
“妙容!”
陈蒨的喊声远远传来。
“蒨哥!”
迎面几匹快马奔驰而来,马上正是陈蒨和几位陈府家兵。
陈蒨不等坐骑停稳,跳下马来,沈妙容迎上前去,夫妻二人紧紧相拥。
“妙容!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蒨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夫妻重聚,喜极而泣。
羊子鹏看着眼前温柔的情景,非常欣慰。这便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快乐吧!
谭静在羊子鹏耳边道:“沈姐姐好不好看?”
羊子鹏看着谭静,笑道:“沈姐姐好看,谭姐姐也好看!”
谭静顿时心花开放。
陈蒨突然放开沈妙容,便要向县衙里冲,道:“我去杀了陆元秉!”
羊子鹏和谭静挡住他。
沈妙容拉着他,道:“陆元秉已经死了,他一家三口都死了!”
陈蒨又转向沈妙容,吞吞吐吐,道:“他,他…”
沈妙容面色羞红,低下头,道:“蒨哥放心,我是清白的!”
陈蒨激动落泪,道:“妙容,无论怎样,你都是我的妙容!”
夫妻动情,当街拥吻起来。
两人即使在千万个男女中,也是那最美最俊的一对。
如此美妙的画面,有谁忍心打破?
街上百姓纷纷驻足围观。
不知何时,谭静倒在了羊子鹏的怀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