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们现在放弃了要去医院的事,念昔紧绷的心才缓了口气,至少昊天暂时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回到洛阡家里,他松开领带把外套脱下来,然后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问吧,你想知道的!”
念昔走到另一边的沙发坐下,望着他的眼睛问:“我只是想不通,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如果你是孟瑶的亲哥哥,仅仅是为了启昊他没有去指认凶手,所以你就要毁掉昊天?”
洛阡冷笑一声,说:“换作是我,我也不会让瑶瑶出事的案子曝光!”他停下来,眸色渐深的眼冷冷地看向她,“一开始,我以为瑶瑶的死只是意外,可是因为穆启昊对那个案子的反常,我查出了瑶瑶曾经…出过事,所以她才会…”
念昔站起身,痛心地反驳:“那又怎样?启昊也痛苦了五年,够了,都够了,孟瑶就算是自杀,那也不是启昊的错啊!”
洛阡静静地看着她,说出的每一字都带着艰涩的痛,“可是你知道瑶瑶为什么会出事吗?那不是意外…”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唇紧抿着,仿佛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剩下的话,空气仿佛凝固般让人呼吸困难。
良久,她才听到他说:“或者你去问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会比较清楚,他是怎么指使人去对…一个不到20岁的女孩子下手的,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逼穆启昊回去接手他的公司…”
之后便是很长时间的静默,谁都没有再说话,念昔看着窗外昏沉沉的天空,心像变成一个无底的黑洞,漆黑幽深得让人绝望。印象中,穆启昊的父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可是他真的曾以那样卑鄙的手段,葬送了一个女孩子的幸福…乃至人生?
看着沙发上同样沉默的洛阡,眉间深深的褶痕,让人的心也跟着纠结起来,像婉延复杂的迷宫,看不清前方等待的究竟是出路,亦或另一个死角。
这样的仇恨,要怎么弥补?怎么轻易放手?
念昔甚至想,也许昊天破产了也好,启昊他从来都不快乐,那样温润如水的男人,就应该穿着白袍在手术台前救死扶伤,单纯而又有意义的忙碌着,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手术刀的样子。
而洛阡,像烈日一样炫目的男子,本可以继续他肆意而潇脱的生活,却为了心底十几年的牵挂,为了这一份沉重的仇恨,变得阴暗而狠厉。
对穆启昊的父亲来说,毁掉昊天确实是最致命的打击,可是就算昊天毁掉了,又能换回什么呢?同时毁掉的,只怕还有很多人的平静生活。
至少,她已经感受不到以前的洛阡了!
念昔走到他身旁坐下,她抱着双腿缩在他身边,回过头冲他浅浅的笑,她说:“启昊家里有一间卧室,里面全是孟瑶的东西,床,书架,相册,小饰品…她是很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很漂亮,像一个会说话的精灵,嘴角还有浅浅的酒窝…”
“你知道吗?她曾为了让启昊穿一双卡通的情侣袜子而赌气一整天不跟他说话,她还曾为了让启昊为她下厨弄伤手而哭得很伤心,她每个周末都会去疗养院看望奶奶,启昊说,疗养院的老人都很喜欢她…”
“她告诉过启昊,别人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越多,便越要让自己活得幸福…所以尽管她的生活贫苦,总是为生活费和奶奶的药费忙碌着,可她却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她总是能让身边的人都从心底里笑出来,她像魔术师一样把世界上最平凡普通的东西,都能变成一个微笑的理由,所以她才会在启昊的心里一住就是一辈子,谁也替代不了…”
念昔把所有记得的关于孟瑶的事都说过他听,她知道,对自己最爱的人,时间的空白是最残忍不过的,她也知道,在洛阡心里,他很内疚没能在孟瑶身边照顾她,让她一个人孤单的长大,还要承担那么多生活的压力…
念昔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动容,仿佛在想象着孟瑶俏皮可爱的样子,连嘴角都不自觉牵起微笑的弧度,她握着他的手,坚定地告诉他:“洛阡,孟瑶她过得很幸福,只是她太年轻,所以才承受不了那些伤害…”
洛阡回过头看着她,刚刚柔和下来的眼神迅速结冰,透着刺骨的寒意,他说:“韩念昔,你说的这些确实很受用,可是并不能让我放弃毁掉昊天,别忘了,是谁毁掉了瑶瑶的幸福!”
念昔黯然地垂下眼,听着洛阡起身走开的脚步声,她轻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长大以后的孟瑶是怎么样的!”
洛阡顿住脚步,听着她略带委屈的声音,眼里的寒意慢慢散去,却一时没办法让生硬的声音缓和下来,他背对着她冷冷地说:“我饿了,吃过饭再说!”
洛阡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径直走到门边,然后回过头看了眼念昔,有些不耐,“还不走!”
念昔傻愣了三秒后,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她这才起身跟出去。
天已经黑了,洛阡安静地开着车,念昔望着窗外不断退后的灯火,也没有说话,两人都各怀心事,直到下了车才发现,他们之间第一次这样长久的沉默着,以往那些没心没肺嬉闹的场景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吃饭的时候,洛阡已经恢复到他惯有慵懒邪魅的痞子样,顶着那张漂亮的脸招摇过世,念昔都佩服起自己竟还能微笑着配合他,只是他们都很清楚,不过是难得的一刻宁静,他们之间终究已经失去了那份轻松惬意!
回到家,洛阡便一声不响地去了书房,开了电脑,在搜索栏里敲下昊天两个字,却迟迟没有按下搜索键,手边是昊天目前资产和股份状况,他拿在手里翻开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想起今天念昔固执地问他如果她一定要插手时,他回答的那一句“我可以把什么都告诉你,只是如果你知道了,我就不会再放你离开!”
嘴角的苦涩蔓延着,他疲惫地闭上眼,却依旧赶不走心底的那个声音:为什么想要把她留在身边?明明知道,她留下来只是想要帮穆启昊而已,而他要做的事,只会让她更恨他!
念昔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想到洛阡可能在准备毁掉昊天的下一步,她的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烧,越燃越烈,让她坐立不安。
迟疑了很久,她在洛阡的酒橱里拿了瓶威士忌,敲了门推开,微笑着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和两个高脚杯,说:“我不是客人吗?你怎么可以把我扔在一边不管我!”
见洛阡没动,也没有回应,她努力笑笑,有些委屈地说:“真的很无聊,陪我喝两杯吧!”
客厅里,诺大的落地窗边,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念昔坐在上面拿着酒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夜空,回过头微笑着跟洛阡碰杯,一仰头,杯子里蜜糖色的液体便尽数滑进喉咙里。
她看着他,弯弯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酒意微熏的眼瞳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她凑近他面前,一字一句却清晰无比。
她说:“洛阡,在我心里,我真的有把你当哥哥,你总是能一眼看透我难过的事,总是知道怎么样让我开心起来…所以,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我以后,我真的很不开心,我想,我又失去一个亲人了…”
“亲人?”洛阡自嘲地笑笑,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侧过身低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鼻息间,她温热的呼吸带着威士忌迷醉的香味,一点点冲击着他的理智。
终于,他听到自己说:“念昔,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是不是?所以你才会留在我身边,利用你对我的影响力为穆启昊争取机会!可是…你不会觉得用说的太簿弱了吗?”
念昔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混浊的脑子已经反应不过他说的话,直到肩上的力道迫使她无力支撑地仰躺在柔软的地毯上,直到他的唇轻轻地附上她的…
脑子里陡地清明过来,她本能地用力推开他,头一晃便晕晕沉沉得厉害,她脱力地躺在地毯上,颤抖的声音透着沉沉的痛,“洛阡,不要这样,不像你,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那你心里的我,是怎么样的?”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胸口,邪邪地勾着嘴角,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可以为穆启昊牺牲到什么程度?”
说完,他俯下身攫住她的唇,霸道地探入,他的气息顿时铺天盖地地淹没了她。
威士忌的后劲上来,她感到一阵阵无力的晕眩,在他离开她的唇那一瞬,她抵在他胸口的手终于放弃挣扎,含糊地咕哝着:“这是你想要的吗?”
洛阡看着已经渐渐失去意识的念昔,看着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轻蹙的眉间是浅浅的忧伤,他侧过身坐在她身边,点燃一根烟,层层叠叠的烟圈顿时弥漫眼前,渐渐模糊了视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