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徐千雪之言,徐行面色微愕,这是要被姐姐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时,史孝廉笑着捻须道:“没有婚配好啊,贤侄女啊,莫怪老朽冒昧,小女连城年方二八,尚待字闺中,若贤侄女有意,不如和舍弟先定下姻缘……”
“爹,”连城羞的满脸通红,秀美螓首垂至胸前,手局促地绞着衣角,低声道:“你再说,女儿不理你了。”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史孝廉心头五味杂陈,转而道:“贤侄女若应允,不如就说定此事,写下婚书?”
徐千雪打量着连城,心中却是满意不已,欣喜道:“连城小姐这样的佳人,舍弟若能娶其为妻,恰是求之不得呢。”
这时,史夫人笑着附和道:“方才听千雪说,我家连城似还大着贤侄一月呢。”
厅中气氛渐渐热烈,几乎被人遗忘角落里的徐行皱了皱眉,清咳了一声,道:“世伯,此事,小侄还有些话说。”
“哦,”史孝廉脸上带着笑容,目光投了过来,连城这时也抬起头,一双盈盈如水的眸子,凝视着徐行,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徐千雪颦着眉,一双修长明澈的凤眸,似乎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光,道:“阿弟,想好再说。”
徐行沉吟会儿,就斟酌了下措辞,叹了口气道:“八月乡试在即,眼下已是三月,我还需全力备考,实不想因着他事分心,还望世伯见谅。”
史孝廉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那贤侄言外之意?”
此刻,一旁的史夫人,脸色微变,目光就有些惊疑不定,至于连城,心思慧黠明澈,娇躯震颤,脸色刷的苍白,心中委屈涌上心头,一双明眸带着润意,楚楚看着徐行。
未等徐行说话,徐千雪强自一笑道:“我弟的意思,不必急着完婚,先订亲也是一样。”
史孝廉恍然道:“确是不急,老朽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可能贤侄方才没听明白老朽的意思。”
徐行神情默然,忽而道:“世伯之意,我已知悉,只是徐行已将一身付之仙道,举业也只是因着家父生前遗愿,辜负世伯美意,徐行心中也很是抱歉。”
此言一出,徐千雪顿时色变,紧紧抿着唇。
“仙道?”史孝廉宕机了足有几个呼吸,脸上现出苦涩,就叹:“贤侄大好前途,怎么也信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非是仙道,上次也不会机缘巧合遇着连城姑娘,”徐行微微一笑,并不多解释,但却有些下意识不敢看徐千雪投来的目光,轻声道:“世伯,之前家姐心实忧我,始终在劝阻于我,方才并非有意隐瞒,还请海涵。”
“罢了罢了,”史孝廉叹了一口,意兴阑珊道:“是老朽一厢情愿了。”
“世伯言重了,”徐行正色说道。
“老朽今日鲁莽行事,也无颜在此多做盘桓,就先告辞了。”史孝廉兴致索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站起身来。
徐行神色自若道:“那我送送世伯。”
史孝廉面色羞愧难当,只觉一把老脸丢尽,自己上赶着送女儿上门,却还被别人“婉拒”?
至于徐行仙道之言,多半也是搪塞自己。
送至门外,史孝廉和史夫人仿若逃走一样,走的极快,说着贤侄留步,眼看就消失在回廊处,连城落在身后,突然顿住了步子,少女一袭红色大氅,璎珞流苏垂至足踝,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间的惆怅千转,仿若江南曲巷的烟雨,转身看向徐行。
一旁的奶娘已知机地站在树下,暗中摇头叹气。
“徐公子,”连城明眸已有些湿润,弯而长的眼睫上,涟涟泪珠晶莹缀着,声音中犹然带着一丝哽咽。
徐行神情疏淡,一时无言,也只是默然地看着连城,二人四目相对,相距不盈数丈,却似飞鸟与鱼,遥似天涯。
这时,远远已有史夫人的丫鬟在唤连城。
“小姐……”奶娘蔡三婶关切地轻唤一声,对于自己这个女儿
连城只是不言,深深凝了徐行一眼,那一眼似将徐行深深印到余生,转身之间,红色大氅流苏随风而舞,两行清泪洒在空中,其时,三月的风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扑在徐行脸上。
那冷峻削立的脸庞上,忽然现出一丝疑惑和惊讶,探手一道法力,将一滴晶莹如钻的泪珠引来,落入掌心,就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徐行皱眉,神念探视片刻,脸上神情也难说是萧索,还是感慨,“人极于情,意竟凝而不散,情犹如此,道何以堪?”
手掌屈握,运起法力,似想将这晶莹崩碎,但不知为何,突叹了一口气,法力转而柔和,雾气包裹着,将其送入腰间的荷包。
徐行面色如常,再不多言,转身而回,园中青草茵茵,正是三月春分,一如经年。
……
……
莱州府庆阳县
于斐一身七品浅绿色官袍,立在高大城墙上,看着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出云国旗幡、武士,脸上带着忧虑,按着城头,就道:“北平、涿州大营的兵到了何处?”
身后一个面容刚毅,三十许年纪的将领,正是巡检李纪,道:“北平府的兵因路途遥远,应还在路上,而涿州的两万余大军,正在沂水逡巡,似为倭贼所阻。”
“唉,时事多艰啊,”于斐感慨说着,突然想起一事,恨恨说道:“未曾想莱州府同知梁仲才,三甲进士出身,久沐皇恩,竟还这样狼子野心,携着一城士绅投了倭贼!”
李纪闻言,也是面色愤愤,心头杀意沸腾:“大人有所不知,同知梁仲才妾侍乃是符阳剑宗外门弟子!”
因着符阳剑宗做着带路党,倭人就一路势如破竹,很多都是用着奸细大开城门,不过莱州范县的水师还是给出云国造成了一些麻烦,现已出海,袭扰着出云国的辎重补给。
这方世界,九州仙宗,凡是修至金丹境界的道人,都知道因果业力利害,莫说大肆屠戮凡人,就是刺杀对方主帅,都不愿亲自去做,因为这就赌上了一身道途,道人都是自私自利,谁断自己道途,就是不共戴天。
故而,即使忍着反噬,不得不为大局牺牲,大神通者也都会用着一些极为复杂繁琐的躲避手段。
至于出云国大举进犯,两国相争,互有死伤,这都属于人道内部争端,两国气运聚之在民,自然有亿万黎庶各自承担。
“城中兵马还有多少?”于斐沉声问道。
“年前编练了一些民壮,眼下只有着六千,不过卑职保证,可堪一战!”李纪紧按着腰刀,身板挺直,目光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