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听说杨麟在军营巡视,钱邦芑坐着一辆二轮人力车风尘仆仆赶来。
文官过去坐轿子,乡绅坐滑竿(两人抬的),官员坐轿子。
史书记载,明朝首辅张居正回家坐着32人抬的超级大轿,轿内有客卧套间、一厨一卫,有两名小僮在内侍候,估计应该比现在劳斯莱斯都豪华。
如果明朝五毛遇到西方人士,定会大吹特吹,这就是大明的首辅一号,一般人做不起的。
为了保证张首辅行程畅通无阻,常常是一班轿夫抬轿,替换替换班乘大板车随后,如此至少有六十四人之多,每年光张首辅坐轿也需数千两白银。
张首辅如此阔绰,下面的知县、知府排场当然不敢比,但也是四人八人大轿。
虽然每个人虽然只有6两多银子的俸禄,但官府中人那个靠那点死俸禄生活的,就像现代领导司机一样,这些轿夫因为接近领导有了权势在地方上巧取豪夺的,每年下来也是生活丰厚的。
按照钱邦芑身份本来可坐四人大轿的,但上个月听杨麟所劝一个个改坐二轮人力车。
这二轮人力车与普通运货二轮人力车稍稍不同,主要表现在车轮、车身,与减震装置:
新车最大的不同就是对车轮进行改进,过去多为木制车轮,杨麟尝试用钢丝辐条来拉紧车圈作为车轮,居然增加车辆韧性,而且还减少车辆重量(特别是被雨水浸泡之后)。
除此之外,轮子外面包了一层牛皮,以减少与地面摩擦力,以作为橡胶还未出现的一个过渡产品。
车身也是改变重点,二轮人力车上面有遮阳布,四周有遮挡布,用来遮风挡雨。
最重要的就是减震装置应用,过去车辆没有减震装置,坐在车上人随着地面跌宕起伏颠簸不已,而现在在车轮之上按了几个大的弹簧,作为减震装置,再加上车辆上面的坐垫,即便道路不平,坐在上面也不会跌宕起伏。
二轮人力车可以说上个世纪人力黄包车的翻版,稍稍不同的产品不太精致,再加上没有橡胶轮胎。
由于二轮人力车属于新鲜事务,就像那个时代的劳斯莱斯奔驰宝马一样,每辆市价在五六十两纹银,还是有市无价的。
钱邦芑的二轮人力车(人力黄包车)当然是官府特供,卖价不过二十余两,相当于一户中等人家一年收入。
钱邦芑最初颇为抵触,但坐了几次之后,慢慢发现其中好处。
坐在二轮人力车上不怎么颠簸,速度也非常快。
如果在大路上,车夫一天踩上百余里没有什么问题,这可比起轿子舒服多了,快多了。
除此之外,坐二轮人力车可划算多了,过去至少需要养四个轿夫,阔绰的更是八个(轮换),现在只需要一个车夫就可以了。
平常车夫在前面骑着二轮人力车,后面师爷、长随、护卫什么的即便小跑步都赶不上,这可比过去安逸多了。
除此之外,可没有减少大家开支,过去4个轿夫多少俸禄,现在一个车夫还是这样多,节省下来的名额,可以用师爷、长随来顶替,或者可以直接纳入自己腰包。
看到其中巨大好处之后,钱邦芑要求所有知府、知州、知县、县丞什么的不许坐轿子,只许坐二轮人力车,看到钱邦芑如此激进,反而是杨麟不干了。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最重要的就是钱粮,前线各部现在最缺的就是二轮人力车,现在需要先满足军需然后才是民需啊。
这不听杨麟现在在军营检视军队,便坐着二轮人力车赶了过来。
校场里面,以大队为单位正在操练,杨麟脸色铁青,双手插腰,站在大帐前面,正对辎重营训话。
为了检验部队机动能力,杨麟亲自制定一个演练计划,
令列装独轮车、二轮人力车(黄包车)、二轮马车的各团进行来回四百余里的长途行军
训令中明明规定,要各团各营需做好长途行军准备。
令每辆二轮人力车都需装载两担货物,二轮马车需装备4-6担货物,且在中途不得卸掉。
….
演练结果则差强人意,各团各营得到号令之后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准备。
行军过程中,各团各营有2成的车子坏在路上
有的部队更是弄虚作假,将重物扔在路上
来回四百余里,有的营根本没有体现二轮人力马车快速机动的优势,每天行军五十余里,与步兵基本一致
….
看到这样一个结果,杨麟令殷承柞、王志耀等人进行调查,现在正召集众人训话。
先让各团监军、各营帮办、各大队司务长以及辎重营等配备二轮人力车单位进行总结。
看到大家对后勤补给如此漠视,演习前根本没有做任何准备,演练过程中出现如此多明显的问题,杨麟显得颇为恼火。
在发完火之后,杨麟列出演练过程中出现的诸多问题:
如车辆损坏
车辆临时整修
遇到河流坡坎如何临时应变
各团各营各大队内部协调
辎重营内部协作等等
如此足足用了半天功夫,才结合众人观点总结出十五条辎重营特别条例,督促各团各营遵照执行。
拟定三条二轮人力车改进方案,令车辆局在未来三个月改善。
在散会之后,杨麟特的留下两个新建立的辎重营把总,简单交待各营的人事,正准备离开,看到钱邦芑刘鳞长联诀而来,皱了皱眉头,让两人坐下。
钱邦芑拱了拱手,将一份四省总督府公文递过来后,说道:“大人,自从进兵以来,双方各有死伤,四川总兵甘良臣将军孤军冒进被大西军所杀,前线各部陷入苦战之中。
督师王公多次来函,希望大人能够率部立刻西征啊。”
简单看了一下总督府公文,杨麟眉头皱得更紧,摇头道:“自古以来用兵就讲究不能伤农时,督师王公樊总督统领全局,怎么在农忙时节征发官军作战?
两位都看到了,这两年地方抛荒非常严重,各地流民四起,现在发兵相救,那不是耽误时令吗?”
钱邦芑摇头道:“大人,话虽如此,但现在川南战事正酣,战机稍纵即逝,若再不发兵,不知道猴年马月的才能再觅得如此良机啊。
上次大人公开与督师王公唱反调就引起大家不快,若现在再迟延不发兵,到时候督师王公即便宽宏大量不会怪罪,但难保小人在背后挑拨离间啊。”
杨麟坐直腰杆正色道:“为上者当有识人之明当能明辨是非,督师王公德高望重,当然会宽宏的。
钱监军,你是军中监军,当然知道孙子曾说过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钱邦芑面带瘟色,瞪着杨麟,起身拱手道:“大人,钱某人不才,但也是二榜进士(进士分三榜,前三名为第一甲进士,为第一榜,后面的为第二甲进士,最下等的为三甲进士,赐同进士及第),孙子这话怎么不明白呢?”
示意对方坐下,杨麟笑着说道:“大人不要动怒,听我慢慢到来,正如督师王公来函所说那样,四川总兵甘良臣孤军冒进为大西军所败,最后反被其所杀。
钱大人,不论是王督师王公还是樊制宪都不愿我义勇军重蹈覆辙吧,他们希望我们不但能够有利配合友军,而且还能够旗开得胜吧。”
钱邦芑面色稍稍舒缓,叹息道:“当然如此,督师王公樊制宪都是正义君子,你总不会怀疑两位大人算计于你啊。”
杨麟摆了摆手,笑道:“不要着急吧,钱监军,刚才你不是说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嘛?
俗话说养兵千里,用在一时,打仗是非常简单的,最重要的就是之前练兵练将,兵马粮饷调遣,以及战场上调兵遣将而已。
钱监军,我这样解释,你认为呢?”
想了想,钱邦芑仍然眉头紧锁,摇头道:”大人,如此说也无妨。
但自从阆中战事已了,我军休整两月之余,各团各营兵马都扩编了,伙夫们都更换了马车、人力车、独轮车,可以说我军实力远甚于以前。
现在王督师王公书函一天数封都是催促我部发动攻势,以南北夹击剿灭流寇之乱的。”
杨麟站起来,叹息道:“如初时所说那样,现在是农时,不可发兵。
甘良臣孤军冒进反为张定国所杀,前车之辙,殷鉴不远啊。正
我部各团各营都有所扩编,若训练不足,将大家驱赶到现场,如驱赶到刑场受死,如此需要时日。
我部各作战部队虽然大量装备二轮人力车,但大家根本不能娴熟使用,如此需要时日。
去岁王之邦将军总结编纂的《游击作战纪要》,各团各营军事主管不熟悉,不能达到知己知彼之目的,不可浪战。
我第二期军官训练营学员才刚刚毕业月,大家还没有熟悉军队。
我部将领思想出现问题,杀手阵出来的多认为打仗依靠勇猛,而火枪中队出来的则不这样认为,要调解矛盾,需要时日。”
钱邦芑嘴巴微张,虽感觉不可思议,但听起来不是毫无道理,但督师王公衙门一日数封书函督促出兵,如此让人颇为为难。
现在无论如何需要确定出兵时间,如此好回复督师衙门。
按杨麟的意思,最早在五月初,这分明还是坚持春耕之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