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有介绍,如同所有农民军一样,姚黄人数众多,各部战斗力参差不齐,像袁韬这样的主将为了战场保命,或者遇到强敌拼死顽抗,常常拥有一支精锐亲兵。
袁韬带着三五百亲军主力逃窜,留下的各路当家的,裹挟而来的流民群龙无首,大家充塞道路,很多人更是哭爹喊娘的,整个场面好不悲惨。
如此整个战场变成一场追杀,为了逃命土暴子丢盔弃甲的,连这两天劫掠的东西也不敢要,大家抱头鼠窜。
这其中最悲催的当属黄鹞子景可勤,由于率部在前与龙之帧纠缠在一起,现在要想逃命十分不易,最后居然被龙之帧挡住去路。
看着手下两百多亲兵死的死伤的伤的伤,跟随而来的五六百流民一个个惊慌失措,景可勤凄然道:“我本世代良民,祖辈耕田为生,但无奈官府欺压我等善良百姓,田赋加到五钱银子一亩,而有权有势的竟然不用缴纳田赋,一个个饱食终日,世界也太不公平。
我欲手提三尺剑,扫清世界不公之事,但这几年下来,怎么越来越乱。
大家不要为了我而在枉送性命吧,我先自杀,大家将我的头颅献给杨麟,定然会宽恕你们的罪过啊。”
手下亲兵见状,纷纷抱住双手苦劝道:“当家的,我等被逼无奈做了强盗,但我等只是为了周围乡亲不被官府欺压,我等也没有抢劫周围乡亲啊。
当家的平日对我等清高义厚,我等怎么能够为了自己活命而置当家的不顾呢?”
周围将士都高声嚷叫,一个个拿起武器准备拼命。
正在前线参与作战的参军陈怀西不忍,扔下刀枪从阵中走出来,向众人拱手道:“在下陈怀西,现为大人帐下参军,对你们姚黄各个当家的也有所了解。
你景可勤当年杀死收税小吏落草,平日里也不劫掠方圆数里的乡亲,看你也不算十恶不赦之人。
既然如此,何不痛改前非,追随我家大人,在这乱世立下功名?”
景可勤内心一喜,扔下兵器说道“:陈参军的名声我等当然知道,杨大人年纪轻轻虽然起于草莽,但这一年下来在地方上名声确实佩服不已。
罢了罢了,今日败在大人手下也不算愧,参军这就将在下押往大人帐下,是杀是剐单凭大人发落。
只是祸事因我一人而起,参军无论如何需要保全这帮弟兄的性命.”
陈怀西大喜,拱手道:“如今流寇入寇我们川省,我们大人有澄清全省之志,现在正收罗四方英雄好汉。
当然既然兵败诚意来投,我想大人定不会刻意问罪的,至于你帐下这帮兄弟,若非大奸大恶之辈,大人当然会保全的。”
景可勤一听稍稍心安,整个人双手高举跪在土坡上,被两个兵丁押着,简单捆绑一番,带到后阵。
景可勤一降,其他的群龙无首,大家纷纷放下兵器,然后三十人一组,三十人一组被分开看押。
带着十余个幕僚兵丁,杨麟立马山头,观察战场局势,护卫营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刚加入战团土暴子便抵挡不住土崩瓦解。
但土暴子崩溃得太厉害,在后截击的杨威第2营根本来不及展开,如此被围人马有限,这战只打成击溃战,而不是最初预期的歼灭战。
杨麟颇为失望,一度也为自己精兵战略产生疑惑,但现在看来精兵战略好处非常明显。
由于施行精兵战略,钱粮开支大幅度减少,过去要养两个兵,现在只需养一个,如此生活大幅度改善,将士们营养大幅度改善,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不像其他部队,大家一个月吃不到两次肉,身体非常差,不但不能长时间高强度训练作战,而且非常容易得病。
除此之外,现在冷热兵器交替时代,精良铠甲可以抵御远距离射击与射击产生碎片,或者刀枪砍杀,过去很多部队铠甲非常简陋,现在施行精兵战略,一个个都铠甲鲜明。
虽然这一年慢慢体验精兵战略的优势,但这次远距离奔袭才真正建立信心。
若过去全民皆兵,不但军需压力大增,需要大量钱粮,而且根本不可能这样远距离作战。
俗话说百里趋利而蹶上将军,主要是因为古代人身体素质较差,如果长时间大强度行军作战,由于军中伤病与将士疲惫,如此主将必然身败被杀。
但现在毕竟是冷热兵器交替时代,战场上毕竟依靠人力一刀一枪砍杀。
正在这时,陈怀西带着景可勤正高一步低一步的赶来。
看着五花大绑的景可勤,杨麟怒道:“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啊,民以食为天,连老百姓的口粮都要抢,简直不给老百姓活路啊。
这种连老百姓最后一颗粮食都抢的东西,左右何在,给我推下去乱刀砍死。”
陈怀西大惊,赶忙制止道:“大人,这景可勤虽然可恶,与袁韬一起劫掠粮食,但他还良心未泯,毕竟没有怎么杀人。
除此之外这景可勤还算有点天良,落草这十多年虽然抢劫,但从来没有抢劫周围乡亲。”
杨麟微微一怔,摇头道:“不抢本乡人,不抢本乡人,难道因为这个说明他是好人吗?
兔子不吃窝边草,只说明这景可勤还稍稍有一点天良,知道抢劫不对。”
陈怀西拱手道:“大人,乱世之中草莽英雄辈出,这景可勤就是这样的草莽英雄。
官府连年重税,大家没有活路,像大人这样明白事理的当然与官府周旋,找官府理论。
但景可勤等人是草莽英雄,他们平日没有怎么读书啊。”
杨麟内心一怔,瞪着身体健硕,披头散发的对方,问道:“景可勤,你也算一个好汉,你说说,你为何落草为寇的?”
景可勤大西,连连叩头道:“大人,草民从小家里穷,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还知道孝顺父母,亲近乡人。
在草民十八岁那年,地方遭了灾,地方衙役实在可恶,还是按照往年那样缴纳赋税,缴纳摊派。
大人,一亩田赋3斗,正常年景老百姓都交不起,何况灾荒年?
我当时年轻气盛,与衙役理论,那些狗腿子要来打我,我打不过只有拿起杀猪刀与对方打,当场打死打伤两人,被迫无奈最后落草为寇的。”
杨麟叹息道:“洪武爷轻徭薄赋,本来是好事,但官府没有钱层层摊派,再加上官府胥吏为非作歹,老百姓生计艰难啊。
景可勤,你说的虽然其情可悯,但落草为寇好吗?”
景可勤神色黯淡,长叹道:“大人,现在想来小的还是颇为后悔,别的不说,看到我当场杀了人,亲手将我带大的祖母受到惊吓一病不起,最后死掉。
因为小的辱没了名声,小的父亲临死前也不愿相见,小的母亲居然…上吊自杀了啊。”
杨麟颇为惊骇,停顿良久,看着众人道:“这真的惨绝人寰啊,老百姓将我们官府之人当神一样供奉,看看大家怎么对待我们普通老百姓?
我这次起兵,不仅仅是为了还老百姓暂时太平,而是要铲除摊派土壤,让所有勤苦干活的人都能够有尊严的生活。”
景可勤颇为感动,叩头道:“大人,这次小的甘心投降,不仅仅是兵败没有出路,而是因为大人自从为官以来杜绝衙门摊派,杜绝各地乱征徭役啊。”
杨麟将对方扶起,看着对方道:“景可勤,刚才你说你落草为寇多少年?”
景可勤面色一怔,神色黯淡回答落草为寇八年。
杨麟甩开其大手,突然转身道:“左右,给我将景可勤拖下去,给我狠狠的打九十六鞭子,一个月一鞭子,狠狠的打,不要留情。”
陈怀西一怔,出列说道:“大人,景可勤其情可悯,大人内心已经宽恕了他,但为何还要下令责打呢?”
杨麟低头不语,旁边刘先发道:“陈参军,这你还不知道,大人是要拔掉贪官污吏强加在景将军身上的烙印啊。
这九十六鞭子下去之后,从今以后景将军就是清白之人,谁敢说其落草为寇?”
景可勤一听跪倒坐前,哭道:“大人做得对,大人是帮我洗刷身上的耻辱,小的内心只有感激的。
一个月一鞭子,我是六月落草为寇的,那位懂日历先生的帮我算算,我落草多少月,一月一鞭子,绝不含糊。”
外面一鞭子一鞭子下去,鞭鞭落在实处,黄鹞子景可勤大嘴含着木棍也不叫唤,如此打了一百零二鞭方重新拖入,看见杨麟当场下拜。
杨麟将其扶起,看着前来报捷的各位将领道:“各位,这个景可勤过去走投无路落草为寇,错不完全在他自己,而是官府横征暴敛,而是衙门胡乱摊派,现在既然归顺我义勇军,我希望大家将来需将他看作自家兄弟,不要轻视对方。”
众人见有收留之意,纷纷拱手道贺,特别是杨秉义、刘进福这两个降将更是如此,过去军中曾有人讥讽其土暴子身份,想不到今日大人居然想出这样一出帮忙洗去往日污渍。
见众人如此,杨麟内心高兴不已,随着地盘扩大,部队增多,更明白御将重要性。
前世袁世凯治军,凡有升迁官员,必然在升迁之前寻找其小过略加薄惩,然后再升官。
过去不信,今日一见方知其中奥妙,如果说前世酒精是刺激知心话的润滑剂,那么在古代军营对这些大老粗,那只有棍棒出忠心啊。
除了找到治军刚柔并济的良方之外,今日一战战果也颇大。
虽然没有全歼袁韬所部土暴子,但将其击溃十余里。
除此之外,战果也颇为客观,不但黄鹞子景可勤率部来降,被俘获的流民也不在少数。
杨麟当即下令扩编,组建第5司,委任杨秉义为第副把总,以扩大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