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摇光目送阿苦离去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掐丝句柄的金色匕首,外形看上去跟他送给南珍做的那对银色短剑很像。
匕首的匕鞘十分华贵,大大小小总共镶嵌了一百多颗宝石,甚是贵重。
和这把匕首一模一样的还有一把,正妥善地收在摇光腰间挂着的白色荷包里。
两把匕首的匕身来源于同一块海矿,是南海沐家第一代当家锻造出的第一对名贵宝器。
这对独一无二的匕首,是沐家镇宅至宝,由沐家每任当家夫妻两人世世代代继承,所以又被称为百宝鸳鸯匕。
摇光是在去年的时候知道自己有婚约的,当他鼓起勇气向他英明睿智的曾祖父表明想求取白鹭的时候,一向以他为荣的祖爷爷头一次对他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已经有婚约了,如果你想娶白家的女儿,那你的婚约你得自己去解决。”
祖爷爷在和他眼神对峙很久之后,仅仅抛下这句话,留下了代表信物的百宝鸳鸯匕,便转身走了。
摇光曾经以为会遭受到激烈的反对,因为沐家是南海历史最为悠久的世家,虽然人丁凋零,但根基深厚,根本看不上如同暴发户的白家。
为此摇光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为了说服祖爷爷答应婚事,他从半前就开始想好应对之词,甚至想过要请自家师尊来做说客。
只是没想到师尊还没派上用场,祖爷爷一句话就把事情全部解决了。
那是不是祖爷爷心里也是挺喜欢白鹭的?只是不喜欢白家行事,又拉不下脸面?摇光暗自开心地想。
直到他征得师父同意,去往清源做交换生,回祖宅和祖爷爷告别却连沐家大门都没能踏进去时,他才知道他想错了。
沐家,并不希望与白家联姻,即使他是沐家三代单传的独子,也改变不了沐家的最终决定。
少女瘦弱娇小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摇光低下头,握紧手中的金色匕首,叹了口气:“唉……”
本来以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
阴暗的角落里有两人走了出来,一男一女,一高一低。
身子高的少年说道:“事情都解决了,你还叹什么气。”
摇光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偷听够了,舍得出来了?”
南珍哼了一声,死不认帐:“我们没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师兄你说话那么大声,聋子才听不见呢!”
摇光皱了眉头:“怎么说话呢!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师兄没给你带礼物,生气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摸南珍的头,像往常一样。
南珍一反常态地转过脸去,退后一步避开摇光伸过的大手。
落空的摇光,右手停顿在半空中,很是尴尬。
南珍满脸严肃地说:“我不喜欢白家,也不喜欢白鹭仙子,但是既然大师兄你喜欢,我也不会反对。但是……”
摇光收回手,问道:“但是什么?”
“如果你因为白鹭伤害阿苦,那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南珍的眸子晶亮,眼里甚至有几道深蓝寒光划过,她不等摇光回答,便追着阿苦离去的方向去了。
摇光看着亲手带大的少女离去的背影,寂寞地说道:“我终于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会讨厌阿苦了,辛苦拉拔了这么多年,居然让个还没认识几个月的人给拐跑了,伤心哦……”
池金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是站你这边的。”
摇光答道:“谢谢。”
池金麟唇角微勾:“不客气,村姑和仙女,是我我也选仙女。”
摇光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我的婚约者是游东,不是阿苦,阿苦只是代游东来说明的,因为游东觉得尴尬。”
池金麟直视前方:“你信?”
摇光将手中匕首装进荷包,和自己的那把归在一处,他温柔地抚摸着锦囊上的白色大雁,感受绣线带来的丝滑触感,说道:“我信!”
金麟笑了一声,踏步离去,摆了摆手,说道:“至少,你没否认她是村姑这点。”
摇光仙君站在原地,撇过头去,狠狠地骂了句:“两个小白眼狼……”
***
从百丈坪的小径下来,阿苦便看到了等候在路旁的游东。
他站在道旁,手里拿着阿苦放在药堂的外袍,不知道等了多久。
“散步散完了?”游东过来,给阿苦披上外袍,拉好衣襟,说道。
阿苦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平时的游东在阿苦眼里总是有些傻愣愣的,但是今天晚上的他却莫名让阿苦觉得很有安全感。
阿苦点点头,解释道:“在天湖绕了几圈,觉得今晚夜色挺好,便去了百丈坪看星星。”
游东对这倒不是很在意,他替阿苦拉好外袍,不甚在意地说道:“晚了,回去休息吧!”
阿苦点头:“嗯。”
游东领头走了几步,却发现阿苦还停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问道:“怎么了?”
阿苦低头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停颤抖的小腿,说道:“表哥,你可以背我回去吗?”
游东终于发现了阿苦的异样,他马上折了回来,在阿苦面前蹲下,心疼地说:“累了怎么不早说,上来。”
表哥的背比小时候更加宽广,阿苦熟练地趴了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感受着浑身涌上来的踏实感。
游东并没有立马带她回药堂,而是背着她沿着天湖边的栈道,绕起了圈子来。
“难受吗?”游东问道。
阿苦自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老实答道:“有点……”
“你喜欢上他了?”他指的是摇光仙君。
阿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不知道……”
摇光很完美,完美到是女孩子都会偷偷倾心于他:少年英才,长得又很好看,家世据说也不差,这样的男子,哪个少女不爱,哪个少女不喜欢。
阿苦起先也很喜欢他,但也只是朋友间的喜欢,更多的是对前辈的尊敬。
阿苦前十三年的艰苦人生告诉她,人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她这个样貌普通,父母早逝的孤儿怎么可能高攀地上史上最年少的仙君呢!他们甚至连成为同路人都是件难事!
所以,她总是下意识地和他拉开些距离,不似和南珍那般亲密无间。
“如果你喜欢他,当不知道就好了,拖他个十年八载,说不定他和白鹭就分了,何必现在就把匕首交了出去,还拿表哥去做挡箭牌。”
阿苦笑了出来,她没想到老实憨厚的表哥也会说出这等俏皮话。
笑了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拿你当挡箭牌,喔……你偷听我们说话。”
游冬说道:“摇光师兄在那,我怎么可能偷听!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啊,除了我,谁还能配合你这件事。”
“有道理!”阿苦趴在他的背上,继续说道:“挡人姻缘会被马踢,我可不想被马踹屁股,那比被婚约者退婚还糟糕……”
游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