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外来人员拍照、录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私自泄漏任何技术资料。”

　　钱书记并未点名道姓，他说某钢厂有位技术人员发明了某种技术专利，该专利已报国家专利局备案但尚未进入公示环节，此时这位技术人员将其专利的核心设计图私自泄漏给外籍人士，收取了一定的费用。这种行为触犯了法律，给国家造成了重大损失，请大家引以为戒，洁身自好。

　　听闻此消息，第二研究室全员皆沉默，众人心里很不舒服，却也只能以缄默来回应。

　　保密教育片播放的是《黑色布谷鸟》第一集，这是一部连续剧，只拍了一集。

　　剧中有句台词令观众们印象深刻：科学不分国界，但科学家有国籍。

　　这句台词是全剧的中心思想，深得第二研究室工程师们的认同。

　　与此同时，也引发了工程师们更深层次的思考：如果是我，我会放弃优渥的待遇、体面的地位、有可能触及诺奖的至高巅峰，回到生我养我的地方，艰苦奋斗、不求回报、隐姓埋名的活完下半辈子吗？

　　录像片播完了，气氛忽然变的凝重、压抑。

　　钱书记觉得氛围太过沉重，第二研究室这群人蛮有意思的，他们看上去好有想法的样子，却又没人发言。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钱书记说到：“片子放完了，下面有请一位同事谈谈观后感。赵青山，小赵，你是出口专利的第一发明人，又是受过表彰的青年科技工作者代表，还是军工钢课题组的成员，你来聊聊你对于保密方面的想法。”

　　聊就聊吧，赵青山口若悬河聊了起来：“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泄漏国家机密都是要严惩的，尤其是我们这些研究自主创新科技项目的人，保密应该放在第一位。与责任相匹配的是权益，假如一个人承受着重如泰山的责任，却只有一座公园假山的权益，他心里是不平衡的，也容易出问题。”

　　“总结起来是八个字，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们以振兴中华为己任，自觉报效祖国，我们努力创造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的生动局面，这又可以总结为另外八个字……”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嗯。

　　是的。

　　对头。

　　小赵总结的十分精辟！

　　工程师们一下子热闹起来，只要有一个人敢于带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钱书记早已洞察一切：“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我懂，我晓得。说到底，你们希望分配制度多往个人倾斜，这里的个人是指有功之人。作为所里的副书记，我坚决反对资产阶级思想，但同时，我乐意看到做出了突出贡献的人能获得更好的待遇。大家的想法我会跟上面及时反馈，散会。”

　　1987年是下海狂潮年，有本事有野心的人脱离了体制去创业，有赚有亏。

　　先知先觉的赵青山何必在国企憋屈，辞了这份工，出去单干岂不是更自由？

　　炼钢文的主线当然是讲炼钢，重生经商文请去隔壁观摩。

　　热分析法是利用钢在冷却过程中的同素异构体转变和析出过剩相时所发生的放热效应，改变了温度曲线的均匀进程而引起降温速度的忽然改变，因而可用来确定转变的开始。

　　结合江钢的实际情况，赵青山设计了一种热分析法，将热电偶的接点放在试样的孔内，然后送入加热炉中加热，试样加热到奥氏体化状态后，以一定的冷却速度进行冷却，在冷却过程中定时记录试样的变化，绘制冷却速度-时间曲线，以期对膨胀法起到辅助作用，以更高效、更精准的方式得到CCT曲线。

　　对赵青山而言这份工作并不难，他在接到任务后的第三天出了设计图，所需的参考电偶、温度记录器、检流计、秒表……这些施工材料、测量工具都是现成的，不必花费额外的研究经费。

　　“这么快就出图了？”

　　叶国立诧异于赵青山的高效，他审视完设计图后平静说到：“那就按图施工吧。”

　　施工安排在周日，试制车间的加热炉是个小炉子，停炉一天便由设备工人们完成了全部施工。

　　945钢的试验板坯一炉炉炼出来，虽未达到最理想的试验状态，却仍有研究价值。

　　试验板送上热轧机之前先经加热炉加热，当试验板的冷却速度较为缓慢时，由赵青山设计的热分析法得到了最佳效果。他根据测定出的热分析曲线的拐点，来判断冷却过程中发生的转变，绘制出了钢淬火时的冷却曲线和冷却速度，并将这种方法在第一时间共享给了组里的同事。

　　“小赵设计的这种热分析法，蛮管用的啊。”

　　“是对膨胀法很好的补充。”

　　“热分析法是个统称，各钢厂都有符合自身情况的热分析法，小赵设计的这个热分析法推广到热轧厂，如果依旧适用，那就是‘赵青山热分析法’。”

　　梁敏芳、张通桥、刘亚辉用过之后都说好，他们测定CCT曲线的效率和精度有了一定的提升。

　　赵青山保持观望态度：“样本量有限，多测十几炉试验板再说吧，再看能不能推广到热轧厂、老三轧，以及汉口汉阳的那几家小老弟。”

　　一个人偶尔出了成绩，或许是运气。但这人长期以高效率做出优秀业绩，那就是实力。

　　张通桥以商量的口吻对赵青山说：“小赵，你帮我看看我的试验数据呗。”

　　“行，我瞧瞧。哎呀，哎呀呀！”

　　“怎么了小赵？”

　　“张工你这数据，不太行啊。”

　　“这不找小赵你诊断一下嘛。”

　　“在这些合金元素里，钨对CCT曲线的影响与钼最相似，但也有区别。”

　　“这个我晓得，只不过钨的规律还没有完全摸清楚。”

　　“张工你看，当钨元素的含量增加时，曲线明显右移，并且改变形状……我的建议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