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蓉的母亲在木蓉三岁的时候便去世了,这么多年,父女两人相依为命。每当木蓉想念母亲时,父亲就让小木蓉数门口的那棵木芙蓉树的花朵,父亲告诉木蓉,等到芙蓉树开出一千多白色的花朵时,她母亲就来看她了。
父亲木昇是“桃源村”最好的猎手,每天,木昇上山打猎时,小木蓉便在家里数着门前的木芙蓉花。只是,数来数去,木蓉最多的时候,也只是数了七百多个花朵,所以,她母亲也始终没有来看她。
好在木蓉现在有白灵了,每天有白灵的陪伴,即便父亲木昇上山打猎,木蓉也不寂寞了。
家里的灯亮着,房门也没有关。木蓉在院子里看到父亲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擦拭着他的弓箭。对于父亲来说,心爱之物有两件,一是他宝贝的女儿;一是他的弓箭。
“阿爹,我回来了。”木蓉站在门口,说。
木昇扭头,看到木蓉的怀里抱着白灵,木蓉身后,是阿狗。阿狗第一次来木蓉家,很是拘谨。木蓉都进屋了,阿狗还是在门口站着。
“蓉儿回来了。”木昇放下手中的弓,站起身,看到门外的阿狗说,“这不是冯铁匠的儿子嘛,你们在一起啊?”
木蓉用手指着木昇,对阿狗说:“阿狗哥,这是我阿爹。”
阿狗当然知道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是木蓉的父亲了。阿狗也很想在木蓉父亲面前表现自己,只是,他心底里缺少自信,见到木昇后,竟不会说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木大叔,我,我走了……”
阿狗转要走。木蓉放下白灵,跑过去,拉住阿狗的衣袖,说:“阿狗哥,你忘了咱们说过的话吗?你现在回去,你阿爹还是会打你啊?”
阿狗站住了,被恐惧的支配感让他浑身发抖。木昇已经把弓收起来了,他冲着门口说:“外面冷,你们两个还不快进屋啊。”
木蓉拉着阿狗进了房间。阿狗手里还拿着小桔灯,微微的灯光照着他眉头上的因紧张而渗出的汗珠。木容搬了一个小凳子,让阿狗坐下。
“阿蓉,你不是找白灵了吗?你们两个怎么在一块了?”木昇问。
木蓉断断续续的,把她怎么遇到阿狗,阿狗又怎么陪着她上山,找到白灵的经历讲了一遍。听到是阿狗帮着木蓉找回了白灵,木昇对阿狗顿时有了好感。
“是这样啊。谢谢你,阿……”刚才,木蓉喊阿狗,木昇并没怎么在意。自己要说阿狗时,忽然意识到太不礼貌了,所以,他的话说了一半,忙转口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狗。”阿狗见木昇问他,他忙回答说。
木昇有些不解。阿狗阿猫都是骂人的话,怎么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啊?
“你真的叫阿狗吗?”木昇问。
阿狗点点头,很认真的说:“老爹说我叫阿狗。”
木昇无奈的笑了笑,说:“你老爹也是奇怪啊,怎么会给你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啊。”
“阿爹,阿狗的名字不好听吗?”木容抬头,小眼睛很认真的看着木昇,问。
阿狗这个名字当然不好听了,这是大人们都知道事情。可是,要木昇说出阿狗为什么不好听,他却找不到理由。因为名字好听否与是一件主观意愿很强的事情。譬如,对于木蓉来说,她就不觉得阿狗这个名字难听。她认为,阿狗和木蓉没有什么区别。
“咕咕!
!!”
“什么声音?”木蓉问。
阿狗不好意思了。他一天没有吃食物了,肚子“咕咕”是他肚子的叫声。木蓉的眼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阿狗身上。
“阿狗哥,是你在说话吗?”木蓉问。
阿狗抿着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木昇问:“阿狗,你是不是饿了?”
阿狗低下头,没有说话。不说话便是默认了。木昇看出了阿狗的窘迫,也知道阿狗定是饿了。他让木蓉拿来了半只野鸡,阿狗一阵狼吞虎咽,半只野鸡进肚了,连鸡骨头都没有剩下。
吃完,阿狗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油渍,说:“谢谢你,木大叔。”
“你怎么会这么饿?你老爹每天都不让你吃饱肚子吗?”木昇不解的问。
听到木昇谈及冯铁匠,木蓉想起来明日要帮阿狗的事情。木蓉对阿狗说:“阿狗哥,你把你老爹为什么打你,告诉阿爹,阿爹才好帮你啊。”
阿狗抬头,看到木蓉鼓励的眼神,阿狗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勇气,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木蓉和木昇两个人听得发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世上竟然还有黑袍道人那样不讲理的人。
“所以,你现在是不敢回家了吗?”木昇问。
阿狗微微颔首,说:“我回家,老爹还是会打我。”
对于冯铁匠,木昇并不怎么了解。除了两年前,冯铁匠入住本地时,请乡邻吃饭,木昇领着木蓉去了。那天晚上,冯铁匠逼迫着让阿狗喝酒,木昇就不太看好冯铁匠。现在,阿狗又讲述了冯铁匠日常对他的苛刻和折磨。木昇觉得,冯铁匠这个人很奇怪,尤其是对阿狗。作为父亲,木昇有着很深的体会,作为一个父亲,怎么可能会打孩子呢。
想了一会,木昇说:“如果,你拿着钱回家,你老爹就不会打你了,是吗?”
“我不知道。”阿狗低着头,小声的说。
“好吧。你先去睡觉吧。明日,我陪着你回家。”
木昇把自己的床铺让给了阿狗,他在外间搭了一个地铺。木容抱着白灵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阿狗就醒来了。木蓉也早早的就醒了,她拿了一个野果,递给阿狗。
吃过早饭,木昇便带着阿狗去见冯铁匠了。看着草屋渐渐迫近,阿狗的脚步越来越满了。木昇看出阿狗的恐惧,他握着阿狗的手,说:“不要害怕,有我在呢,你老爹不会打你。”
还未到草房,便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阿狗停住脚步,看着木昇说:“木大叔,要不你回去吧。”
“我答应要送你回家,我怎么能回去呢。”木昇拍了拍阿狗的肩膀,鼓励道,“别紧张,我相信你老爹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磨磨蹭蹭,阿狗来到了草屋门口。冯铁匠背对着房门,正轮着锤子打铁呢。
“你小子有种啊,竟敢一夜不回来。是不是想要我把你的腿给打断啊?”冯铁匠没有回头,边打铁边说。
“老爹,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阿狗小声的说。
“哐当!!”
冯铁匠把手中的锤子仍在地上。边转身边说:“以后,你个狗杂种还……”
冯铁匠看到木昇也站在门口。把后面的话强行咽了回去。随即,冯铁匠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木老弟,你今儿怎么来我这里了?是不是要我帮忙啊?”冯铁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
没事,咱们都是兄弟,有事你说话,只要是我能帮忙,我一定帮你做。”
木昇朝里走了几步,他用手摸了摸阿狗的脑袋,说:“按理说,咱们两个不熟,你家的事情我不该过问。不过,阿狗找到我了,我就不能不说两句。”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靠着窗户处,有一个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水壶,还有几个碗,摞在一起。冯铁匠一瘸一拐的来到桌子旁,拎起水壶。阿狗忙过去,说:“老爹,我来吧。”
冯铁匠把水壶交给阿狗。阿狗倒了两碗水,他先递给冯铁匠,冯铁匠指了指木昇,阿狗双手捧着碗,递到木昇面前。
“木大叔,你喝水。”阿狗说。
“我不渴。”木蓉板着脸说。
阿狗扭头看着冯铁匠。冯铁匠笑了笑,说:“木老弟,你不是有话说吗?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们这个地方叫‘桃源村’,先祖避秦时之乱,隐居在此。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了。我们这个地方民心淳朴,邻里和睦,家庭团结。所以,当我听阿狗说,你因为他没能把剑卖出去而打他,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做的有点过了。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作为一个父亲,我应该劝说你对孩子好一点。”
“你说完了吗?”冯铁匠问。
“我说完了。”木昇说。
冯铁匠点点头,说:“好的,你说完了,该我说两句了。首先呢,我谢谢你。我家的事情,还劳烦你大老远的过来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顿了顿,冯铁匠接着说:“这里是一个好地方,在我的腿没有瘸之前,我去过好多地方。最终,我选择在这里安家落户。来到这里后,我也知道,这里的人都很善良,我很敬重你们。这也是你刚才说那么一大串的话,我没有打断你的原因。但是……”
冯铁匠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喉咙,说:“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有听到。孩子是我的,我该怎么管教他就怎么管教他。我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插嘴。好了,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冯铁匠的一番话,气的木昇咬牙切齿。好在,木昇脾气好,没有当场发作。
“我真的很难理解,你怎么能下得了手啊?”木昇用手指着阿狗,说,“他可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不爱他吗?”
“我当然爱他了。我要是不爱他,我就不会救他了。”冯铁匠用手指着那条瘸腿,说,“你可知道,我这条腿就是因他而瘸了。我的一条腿都没了,我不爱他吗?每个人对自己的孩子,都有不同的表达‘爱’的方式。”
“你对孩子的爱就是棍棒了?”木昇问。
“我费了半个月的功夫,打磨了两把剑。他竟然给我弄丢了。你可知道,那两把剑能卖多少银子吗?”冯铁匠伸出五个手指,说,“五两银子啊。我的五两银子就这样被这个小子弄没了。我不打他,我心中的怒气消不了。”
“不就是五两银子嘛。我给你。”木昇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丢在地上,问,“这些银子够吗?”
冯铁匠拿眼睛瞟了地上的银子,估摸着多于五两。他的脸立刻有了笑意。
“够了,够了。”冯铁匠笑着说,“你早把银子拿出来啊。咱们也就不用浪费这么多的口舌了,你说,是不是啊?”
“不可理喻。”木昇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