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能屈能伸沃尔夫

　　萨米并不是随便找个讨厌的人来演讨厌的角色。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 就是对影片的不负责任了。

　　所以, 他之所以想到沃尔夫这个演员, 还是因为这名演员和剧本中的角色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最开始，在《亚伦历险记》没改剧本前, 沃尔夫原定的角色是‘别墅幽灵’。

　　要知道，‘别墅幽灵’的设定和无害的幽灵先生可不一样。

　　那是一个隐藏在暗处悄悄搞风搞雨，试图把亚伦一家困在别墅中，并且, 慢慢也转变成幽灵的反派boss.

　　沃尔夫以前既然能得到这样的一个角色。

　　首先, 演技是在及格线的；其次，本人也有那么点儿反派气场, 看着不太像好人；

　　最后，他这个人其实挺努力的。

　　比如，之前扮演幽灵先生时，拼命给自己加戏, 特别想要露个脸什么的。

　　只可惜, 萨米作为导演, 不会理演员的那点儿小心思, 更注重的是影片整体的和谐，不管什么人想捣乱、试图破坏影片的整体的平衡，那肯定是要给毫不留情地按下去, 不听话就开除。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只能算是由于不同立场导致的矛盾，而非私人恩怨。

　　所以, 萨米在想不到什么合适的演员时，就挺自然、也不记仇地想起了这个演员。

　　而另一头，沃尔夫也很巧地念叨他呢！

　　这名演员最近一段时间可不太好过。

　　之前刚刚被赶出《亚伦历险记》剧组的时候，沃尔夫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甚至还有一丝 ‘这种快解散的破剧组，早走早省心’的嫌弃和解脱感。

　　但很快，这种心情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因为《亚伦历险记》以一种他难以理解，且不可理喻的方式，莫名其妙地就火了。

　　更可恨的是，那个被他因为‘没机会露脸’而嫌弃和放弃的角色——幽灵先生居然也火了。

　　虽然说，后来代替自己扮演幽灵先生的那名矮个子演员一直没露面（萨米只想做幕后），浪费了大好热度。

　　可幽灵先生的周边一直都卖得红红火火啊！

　　并且，由于剧情的原因……

　　好多小孩子进玩具店，必买的玩具套装就是幽灵先生和泰迪熊的人熊组合。

　　于是，两个明明没怎么露面的非人类角色，彻底成了年度大热门。

　　对沃尔夫来说，这肯定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想想吧！

　　——泰迪熊的角色一开始说是代替‘别墅幽灵’换给我的，但我拒绝了；

　　——幽灵先生的角色也是弥补给我的，但我放弃了!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生无可恋的沮丧情绪中：“我怎么这么衰啊！如果当初忍耐点儿拍戏，现在是不是也火了？就像那头熊一样？他除了长得好看点儿，也没什么好的啊？再或者，有那个幽灵一样的热度也行，我觉得，这个我还是肯定可以做到的！”

　　但曾经有一份，不，两份机会摆在他面前……

　　他都没有选择。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

　　机会一去不回来。

　　倒霉的沃尔夫只好自己偷偷心塞。

　　但他实在不甘心（搁谁谁都不甘心），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件事，心想：“这也不全怪我啊，明明是那个剧组有错在先。”

　　——我之前不就都签好了合约了，结果可好，他们莫名其妙地换掉了我最终反派boss‘别墅幽灵’的角色，就跟玩似地搞了个泰迪熊出来。

　　——换谁，谁会信看着跟搞笑一样的泰迪熊角色会火？

　　——还有那个什么幽灵先生也是，一直不露脸，戏份还那么少，一集下来，十句台词都没有！

　　——明明原计划，我是演超级反派大boss的，结果给我全换成这种小角色，我能不生气吗？”

　　——我就想露个脸，给自己加个戏有问题吗？

　　——我就想出名，我就想红，这有什么不对吗？

　　——很多演员不都悄悄这么做吗？

　　——别的导演都不在乎！只有那个圆脸小子非要把我赶出去！实在太斤斤计较，实在太可恨了！

　　更为可恨的是……

　　外界并不知道这些细节。

　　当时，沃尔夫正在另一个剧组里演有三四个镜头的配角。

　　可《亚伦历险记》一火，他间接也出名了。

　　那个剧组的所有人都知道——沃尔夫是个傻瓜演员了！

　　他曾有机会接演两个可能会火的角色，结果全都有眼无珠地给推了。

　　那群明明自己也不怎么样的家伙们就纷纷在私底下幸灾乐祸地嘲笑他。

　　嘲笑他错失良机，嘲笑他这辈子都没有红的运气什么的。

　　沃尔夫越想越气、越听越气。

　　最后，他没忍住地上去打了一架。

　　结果，那个剧组的导演是个超级严厉的性格。

　　他居然问都不问，直接把所有参与打架的演员全开除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沃尔夫真是倒霉透顶了。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大错。

　　是不太听话，是没有别的演员更服从指挥。

　　“可我也有很认真地演啊。”

　　他愤愤不平地迁怒着：“都怪那个圆脸矮子，他就是专门和我作对的！”

　　明明那个小圆脸没来的时候，他还是剧组里的反派大boss.

　　他一来可好，自己什么都捞不着了。

　　但正当他这头愤愤不平的时候……

　　那个专门和他作对的圆脸小导演却打了个电话过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和气气地问了一句：“喂，沃尔夫吗？我是萨米。是这样的，我手头有个戏份比较重的反派角色，你有没有兴趣？”

　　沃尔夫第一反应就是冲口而出一句：“什么，萨米？你怕不是个假的吧！”

　　电话那头无言地沉默了几秒。

　　然后，萨米很谨慎地在那头小心地追问：“你什么意思？有人冒充过我吗？还是说，你不是沃尔夫？你不是之前参加《亚伦历险记》的演员沃尔夫？”

　　他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停顿了一下，隐隐又听到有纸张翻动的声音，以及很小声地自言自语：“我是在科琳娜大姐这边查的资料，这上头是演员自己填写的联系方式，应该不会出错的啊。”

　　“呃，没错，我是沃尔夫。”

　　沃尔夫这时候忍不住好奇地插嘴说：“但问题是，萨米怎么会邀请我出演角色。”

　　萨米顿时有点儿迷茫：“抱歉，我不太明白……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萨米不会邀请你？”

　　沃尔夫说：“因为上次就是他把我开除的。”

　　“这话没错，但垃圾还能回收呢，我们要给所有东西一个变废为宝的机会。”萨米顺口说。

　　然后，他又有点儿怀疑地问：“等等，你不会还在记仇吧？你一个男人怎么小心眼？”

　　沃尔夫气得差点儿把电话砸了。

　　他怒气冲冲地指责：“你骂我垃圾？还说我小心眼！”

　　——我没骂啊！

　　——你说垃圾还能回收，还能变废为宝，你还说我记仇就是小心眼。

　　——垃圾就是可以回收啊，这个只是比喻。我也没觉得垃圾回收就算是骂人的话，变废为宝更是夸奖吧？都成宝了。还有小心眼的问题……你如果记仇的话，当然是小心眼了；可你不记仇的话，自然就不是小心眼。属于前者，那我就是在陈述事实；属于后者，那就不是在说你，更谈不上骂了。

　　沃尔夫被一通语速飞快的什么比喻、前者、后者给弄得脑壳疼。

　　他根本搞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最后，只好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那个角色的邀请问题上。

　　萨米刚刚说的是——有个戏份比较重的反派角色。

　　沃尔夫有点儿心动了。

　　其实，看到《亚伦历险记》那么火之后，他就开始后悔。

　　后悔自己不该小瞧那个小圆脸新人导演，最终，错失良机。

　　如今，萨米一邀请……

　　他出于吸取教训的心思，比娜丽还迫不及待地想答应萨米。

　　但想到上次被开除的事，心里却还有点儿别扭，一时间下不来台。

　　最后，还是追名逐利的心思占了上风。

　　只是为了避免给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印象……

　　他还是决定矜持一下，先把电话放一边，倒杯水慢慢喝，晾一晾那个讨厌的圆脸小导演。

　　等个一分钟左右，对方着急了，再追着自己问的时候，他这边再假装勉勉强强地答应试试。

　　这种模式，其实也算是圈子里固定的套路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平时不要面子的吗？

　　但凡前一阵子有争执，接下来要合作的时候，就都得互相给个台阶下。

　　你先捧捧我，我就也能再吹吹你了，然后，你来我往，大家和好如初，手拉手一起做朋友。

　　于是，计划想得美美。

　　沃尔夫果断地行动起来，电话放一边，倒水，慢慢等……

　　但他不知道的是……

　　年轻的新人导演目前还不懂得任何套路。

　　萨米自认是很耐心，也很有礼貌地等了好一会儿。

　　可其实就几十秒，连半分钟都不到。

　　等他发现电话那头没了声后，居然也没大声地去追问（宅男不擅长日常沟通，更不喜欢强迫别人），反而寻思着‘莫不是电话坏了，那下次再说吧’。

　　然后，一声不吭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沃尔夫：……等等？？！！挂——挂了？？！

　　他死死地瞪着手机，几乎想尖叫了：为什么圆脸小矮子这么讨人厌啊啊啊！！！你这真的是邀请人的态度吗？什么邀请我出演角色啊，其实你只是随口说说耍我的吧？

　　但彼时，失业在家的沃尔夫才不要错过这么宝贵的机会！

　　不管萨米是不是故意耍他，他都绝对不要放弃。

　　于是，能屈能伸沃尔夫！

　　他成了好莱坞第一个抱萨米导演大腿的人。

　　那天，罗西和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一起研究租哪个摄影棚。

　　而萨米和扮演雷纳德夫人的娜丽站在另一边，谈论角色的设定问题。

　　沃尔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径直朝着萨米走过来。

　　萨米没有注意到他，还在和娜丽说话。

　　在两人距离非常近了的时候……

　　沃尔夫就突然扑过去，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萨米的大腿，情深意切地喊了一声：“导演！啊——导演！”

　　“呃……怎么回事？”

　　萨米整个人都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沃，沃尔夫，你，你起来！你先起来。”

　　娜丽用手捂住嘴巴，吃惊地望着这一幕。

　　旁边剧组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也不禁愕然地望了过来。

　　“我同意出演你说的哪个反派角色了，那个角色是我的了，谁也抢不走！”沃尔夫大喊。

　　“起来，你先起来再说啊，这像个什么样子！”萨米哭笑不得地挣扎。

　　“你不能耍我，你不能骗我，是你先打电话邀请我的！”沃尔夫接着悲愤喊。

　　萨米尴尬地都快想踹他了：“你他妈起来！听不见吗？先松开我的腿，从地上他妈的起来再说！！”

　　“对，我听不见！我不起来！我不松开！直到你同意给我角色为止！”

　　“……”

　　最后，萨米只好一再承诺，只要他能按程序来，先看剧本，再试镜，只要大体没问题就签合同。

　　并且，一再保证会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不夹杂任何私人恩怨，拍摄时，也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和以前的事情随便给他小鞋穿，对待他一定会像春天一般温暖，如此这般，才得以让自己的大腿重获自由。

　　后来，沃尔夫拒不承认有这件事。

　　尽管这事早就人尽皆知。

　　不过……

　　已经成为名导演的萨米也不怎么想承认这件事。

　　一来，这事其实有点儿心酸，不管沃尔夫人品如何，他确实为得到一个角色付出了太多太多，演员很多时候太不容易了，局外人没资格取笑这样努力的他；

　　二来，这个头是绝对不能开的，假如将来人人都学沃尔夫……

　　快得了吧！

　　简直想想就很可怕！

　　他一点儿也不想过上那种[走到哪里，都有一群演员埋伏在草丛中，只等自己一经过，就兔子一般矫健地从旁边窜出来，疯狂抱自己大腿（字面意思），死活不撒手]的既丢脸又可怕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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