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太阳还高高的,炙热的天空下,骆晟敏挥汗如雨,双手戴着帆布手套,他一次只能搬四块砖,码好的砖成阶梯状往上递增,一千块砖起腰下腰要高达二百多次,一个吊装箱码好,他就感觉身体要崩溃了,腰酸背痛,一弯腰腿也胀痛起来。
不过一个吊装箱码好,才刚刚赚到了十块钱,连回程的车钱都没赚够。从学校打车到这里,单程就是三十块,来回要六十块,按照这个算法,他起码要无偿的拿出六个吊装箱来维持交通费,剩下的才是他今天下午劳动的净收入。
骆晟敏看了一下时间,这一千块砖用了半个小时,照这么算下去,六箱需要三个小时,就算他的体力一直保持在旺盛状态,到天黑之前,他最多能码八箱就不错了,净收入能拿到二十块。
他哭笑不得,原来,打工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早知道这样,不该打出租来啊,坐公交省下车费还好过一点,自己这是算得一笔什么账?还是北青大学的学生呢,传出去太丢人了,卖了半天的劳动力,赚二十块还不如在宿舍躺着呢。
不过他忽然想到卡里只有一百三十块的时候,一咬牙俯身又紧张的干了起来,报酬无论多少,他都要咬牙坚持下去,周末两天之内,他要把下周的生活费先赚到手。
没有家里的支持,他也要完成学业,要是能够赚的多一点,就不用妈妈往卡里打钱了。
骆晟敏要靠自己,度过眼前的难关。
他正在挥汗如雨的干着,突然身边出现四个身穿工作服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二话不说就搬起砖码到了他的吊装箱里,手脚快速,埋头干活没一个吭声的。
骆晟敏直起腰,看着这四个人有点愕然,这是他的工作区域,你们一起来怎么计算报酬啊?
“喂,师傅,你们这是干啥啊?我先来的。”骆晟敏心里奇怪,这工作竞争也很激烈啊。
一个安全帽抬起头来,“怎么不行啊?谁规定这儿只允许你干了?”
“韩宇?”
骆晟敏惊讶的叫了一声,一转头,看到了蒋超、曾光华还有房东凯。
“你们?”
蒋超道:“先事先声名,咱们是合作关系,赚到的钱大家平分,小骆,你太不仗义了,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也不跟大家说一声,想独吞啊?”
“就是,这小子见利忘义,说好的铁哥们有福同享,他自己先起步了。”曾光华幽怨的瞅了一眼骆晟敏,俯身就去搬砖。
“哥几个,加油干,拿出在赛场拼搏的精神来!”韩宇戴着手套挥舞着。
咔咔的响声中,一千块砖不到十分钟就码完了,人多力量大,比骆晟敏一个人快了好几倍,骆晟敏看着四个人,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他默默弯腰,一起埋头苦干。
五个小伙子一直干到将近天黑,累的一个个坐在了地上的泥土上像土狗一样,一起仰望天边的晚霞,谁也没有说话。
骆晟敏去后勤会计部结算了工钱,到手了两百六十块,他们有五个人,平均每人五十二块,他自己抽去一张五十的,将剩余的递给蒋超,“你给大家分了吧。”
蒋超伸手挡了回去,“小骆,这都是你的,我们是来帮你的!”
“不!我不会接受的!这是你们的一份,我只拿自己的这一份!”骆晟敏坚决道。
蒋超道:“小骆,当我们是哥们吗?咱们有难同当的话是一句空话吗?我们都知道了,你家里肯定出事了,要不然你也不会来这儿受这份苦,我们没什么好帮的,一身力气还是有的,你这样拒绝我们,你觉得对得起我们吗?”
“小骆,人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大家一起来和你承担!”房东凯一拍骆晟敏的肩膀,汗水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污渍。
骆晟敏的心在凌乱,在颤动,他感受到了朋友间那份火热的真情,也感受到了蒋超他们的用心良苦,为了帮助他,也为了顾及他的自尊,陪他一起来工地干活,换了一般人不接受也要接受,因为拒绝朋友的帮助,本身就是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你们的好意我明白,但我是一个男人,苦要自己抗,罪要自己受,谢谢你们,明天我还来,但你们别来了。”骆晟敏将钱塞在蒋超手里,转身大步而去,没人注意到再回头时他的眼角已经湿润。
那个单薄的青年,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萧索,以至于让蒋超他们怀疑友情,也许他们这时候才清晰的了解到了一个男人的内心是多么的脆弱,同时又是多么的坚强。
骆晟敏是坐公交车回学校的,而蒋超他们是打出租回去的,四人下车之后,骆晟敏都没回来。拿着那二百一十块钱,四人都有点傻眼,本来是去帮骆晟敏的,反而拐了骆晟敏两块,大家都有一种哭笑不得的心态。
“小骆不接受这种帮助,咱们怎么办呢?”蒋超意兴阑珊。
韩宇道:“人都有自尊,咱们这样做好像伤了小骆的自尊心了,我觉得他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就看咱们能不能坚持的下去,这一次他不接受,不代表下一次他不接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咱们就跟他一直耗下去,他总有回到咱们里面的一天。”
房东凯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四人相视,一起坚定的点头。
第二天是周日,商贸大厦建筑工地上一早就来了北青大学的五名学生在搬砖,戴上安全帽,谁也看不出他们的身份有什么不同。
他们五个人昨天干了一下午,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全都腰酸腿痛,特别是大腿,胀痛的一走路都哆嗦,换成以往的时候,他们早在宿舍躺着不动了,可今天,没有一个人落下,全来了。
骆晟敏没有说话,埋头干活,蒋超他们既然来了,他也没权利赶人家走,反正自己只拿自己那一份,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当勤工俭学好了。
蒋超韩宇他们也没有交谈,他们仿佛有种默契,真正的友谊,是不用言语来解释的。
“小骆,咱们同甘共苦。”这句话深深的埋在每个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