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从秦若身后探出头,"死了吗?"
秦若的本事他知道,可秦若的为人他更知道。能避就避,能让就让。不是到了生死关头,这姑娘一点杀人的心都没有。
看上去,他言语轻松,只是试探一问,可其实这时候天佑心中全都是疑云。他听到了!秦若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再联想到当初有好一阵子,秦若根本不愿意和自己说话的过往,突然间他脑中闪了惊雷。就算那个答案明明是最不应该的,但抛开所有的不可能,那便成了唯一。
他不敢去看秦若的眼睛。
齐涛和秦若,他沐然一个激灵。是了!多少年前,齐家的夫人,不就是叫秦若吗?
他的疑问被深深的藏了起来,用着最稀松平常的语气,勉强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在齐涛身上。
五年中交锋无数,他始终是被动的一方。就算今日,也是因为齐涛攻山的行为,才导致了他的自取灭亡。
做人,还是不要太咄咄逼人的好。
死了?
这个清冷的女人只是会以一笑。
满山齐家子弟早消失不见。
他们不知,这位掌门根本没死,她要用什么手段来招待他?
"暗羽,你去将后山的谷地给我保护起来。"
山后的事情,就留给天佑吧。她一步一前,她还要好好想想。
留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他们面前。
暗羽未曾动身,他只听天佑的命令。
经过秦若一句提醒,那个刚才还很正经,很高大上的妖王,陡然跳了起来。"暗羽,快快!别让那些傻蛋将我的谷地给毁了。"
他没看到,转身而去如一阵风般的暗羽,终究是笑了出来。只是,那抹笑,太过冰冷,就像刚才秦若对上齐涛的眼神。
这五年,他虽跟在天佑身边,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他心里还是有计较的。
自己战战兢兢,一路辅佐这个抬不起的阿斗,如履薄冰,生怕因为他自己就再没有回到上清的机会。
天佑在他心中,就是废物。永远也不可能成大器的废物。
折戟令出,哪里有暗羽的干系。当年尊者对他们特殊照顾,才让自己下了这下清。
五年,倘若天佑再不能成为这下清的王者,他的耐性就要告罄。
他疾驰来到谷地,看到眼前的场面,眉头皱起。
而沉坐在山石上的天佑,更如古井微澜,一动不动。
他抬头望天,胸中纵有满腔豪情,也抵不上秦若一个温情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最初对那个女人留意只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命。十五年相处,在生活的点滴中,他却逐渐发现完全不能没有她。今日的齐涛,对他来说不亚于一个鲜活的教科书。曾经入上清的梦,是那么急迫的想要实现,今天他却觉得自己需要沉淀沉淀。
如果说大仇得报的那一日,就是她离开的那一刻。那他究竟还要不要踏上上清?
他旁边的齐涛,小声的咳嗽起来。
下一瞬,他脸上挂上的就是玩世不恭。
"醒了?"
秦若不答自己的话,他猜就是留了这家伙一命。
刚刚趁着人昏过去,他手欠帮他把了脉。好吗,全身功力都被废了,彻彻底底成了个普通人。
因此,秦若才能走得那么干脆,完全不怕这厮在山中生事是吗?
齐涛漆黑的眼眸在睁开的瞬间,只是迷茫了很小一刻就跌入了深沉的黑暗。
"呵,她没杀我。"不是说给任何人听,只是根本想不到,一梦之后竟还能看到这下清的天地。
"说说吧,你们两到底什么恩怨,让她有非杀你不可的理由。"天佑想通了事情的泰半,只凭着灭云阳一项,就是齐涛的死罪。因此,他不理解秦若有什么样的理由留下他。
齐涛漆黑的眼睛被他的眼睑盖住,那黑的就如墨色的眼中竟是半点端倪也瞧不出。
天佑不知。他却知道,当年自己对秦若所做的一切...
他留着他的命,正是为了那些她承受过的痛苦吧。
他沉默着,躺在地上像一条脱水的鱼,连最后的挣扎也不想做。
天佑忽然就懂了。
是啊,留着他的命不要,无非是觉得那样的死法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一如当年,在洛青中,他曾用了一句话就取悦了她。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依旧是一袭白衣,说不出的潇洒。只有他清楚,这个人今后只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他酝酿了下,拿捏好语气,试探的问道:"你那十二侍,秦若放过了一个,又是为什么?"
这点成了他新的疑惑。
十一人说杀就杀。独独留下一个齐云。
不可能是为了让他回去接管齐家。
齐涛眼神先是瑟缩,后又闪躲。迟迟不愿让天佑看出他的心意。
天佑的两句问话,换来的只是两个沉默。
蓦然之间,就失去了和他说话的兴趣。
他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说不说都由你,只是心中藏了那么多的秘密,会不会累死人我就不知道了。"他耸耸肩,无谓的很。走向万妖山中那座巨大的宫殿。
身后灰茫茫的天地中,只有齐涛躺在地上。
这一辈子,他有太多的丰功伟绩。只单凭他为齐家做出的贡献,就足够一个说书人夸上三天三夜。
但是,望着逐渐暗沉的天空,在他生死一线时,齐家的子弟竟没有一个上来帮忙。
刚刚他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他不得而知,可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那些齐家子弟以为自己死了,必然是树倒猕猴散,没有一个人会留下来查探他的情况。这就是他多年苦心经营,换回来的?世间冷暖,倘若是秦若,他知道她必回留下来陪着自己直到最后一刻。刹那中,恐慌侵袭了他,从不曾后悔过的齐涛,深深的后悔起来。
若是没有他对她的残忍,他们是否能相濡以沫?
这世上,对他最真心的竟然还是曾经那个幼稚的秦若。
确是他自己,亲手斩断了她的信任,她的天真,让她和自己站在了对立面上。所以,今日的一切全是自己的咎由自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