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师弟,她大意马虎不得。
白沐心中不是滋味。
这不是滋味,说来连他自己都不懂。
只不过是想让秦若将心绪放在自己身上,才用了秦枫当做借口。
可面对这样担惊受怕,为了秦枫一心一意的秦若,尽管拉回了神思,他却还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心中干涩涩的,带着点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不甘就那么慢慢的胸腔中流淌。不大的起伏,只似乎是潺潺流水,不声不响划过他的心头,流经四肢百骸。
他想,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这灵芝从一出生,就伴在自己身边。
有她在的那段时日,好过许多。
曾几何时,那些两人相处的岁月眨眼间就成了过往,被另一个人勾勒出了轮廓。
秦若如果是张纸,那本该由他在上涂抹的浓重色彩反被后来居上的秦枫所占,淡妆浓抹,书写出他们之间的故事。
更甚至来说,应该是他白沐自身到了年纪,开始感怀春秋,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阿姐常年心智不全,祖父每每心中只有炼药。唯有他,一个人在几年的时日中照顾着阿姐。
寂寞惯了的原因吧?
他觉得自己像只安静的猫,只在旁边悄无声息看着周遭一切。
他多做最多的,不过是承受。
承受阿姐的伤痛,承受祖父的严苛,承受着经久未变的死气沉沉。
不声不响,犹如活在一个人的世界。
所以,今日里看到这株灵芝的所作所为,非但有了恻隐,更是想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
与他共处一室,正如当日里二人的相处模式。
在他无聊寂寞的时候,有她陪着伴着。
又或者是在见识到前几日里,这灵芝和秦枫二人相处,不经意见流露出的自然温暖,让他这静止不前的世界也跟着活跃起来?跳动出五颜六色,花了他的眼?
他想不明白,索性放弃了这些无谓的猜测。
对上秦若那不曾改变的疑问,开了腔。
"到时候...可就需要我亲自帮忙将他唤醒了。"
中间故作停顿。
看秦若凝了呼吸,憋住口气。
他又衍生出更多对自己来说很陌生的感触,不是那种排山倒海倾斜而出,只是慢条斯理,细水长流的清浅。
一种浮躁。淡淡的带点酸涩。
干脆不再逗她,将这话题草草打住。
若是逗她的结果,是让自己难受,这行为的意义何在?
得不偿失,不过如此。
秦若的呼吸顺了起来,最担心的师弟在白沐这里虽然是一波三折,还是听到了不算差的答案。
这对于秦若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她一笑,刚刚的忧心焦虑随之而去,甜甜美美的就像只路边随处可见的小野花。
谈不上有多让人惊艳,却也不会让人心生厌弃,有着反感。
只觉舒心无比,尽管这时候的秦若依旧蓬头垢面,面色灰扑扑。
白沐在她笑意弯了眼角的柔和明媚中,越发不能自已。
才驱散的种种异样又重新折返,折磨上他,小草枝丫般一点一点轻轻滑过他的心头。
痒痒的,带点骚动。
他暗暗吃惊,有别于前次的愤怒,为什么会有丝丝甜意。
他掩饰的很好。
心中软成了一片,也努力让自己平复下面容,一如往昔的冷淡。
偏转过头,再不去看秦若一眼。
他想,或许只要不是面对秦若,这样的感触就会从自己身上抽身而去,不在困扰着他,和从前的每个日子一样。
什么时候,这小妖一个笑,也成了他心跳变快的原因?
秦若看他偏了头,依旧载着笑。
这笑,就有些意味不明了。
不似刚才听到秦枫消息的舒心,而是为了求着白沐再帮上自己一把。
"我看你这会也没什么事,好人做到底,不若给秦枫再看看吧?"
她怂恿他。
双手一拉他袖口,将两人在百草堂中的习惯用了出来。
自然而然,带点娇气有着信任。
宛如所有求着自家大人办事的小孩子。
那时候,秦若每每有求于他,总是任着性子,将包子脸上挤出笑容,拽上他的袖口,眼巴巴望他。
像只偷偷摆尾的小哈巴狗。
看着既然人喜欢也让人无奈。
他不去看,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本该只在秦若搭上他袖口的时候,就调整过来的视线,只也学了秦若,斜斜投在原处。
但是仅凭这时衣袖下的手腕触感,也能想象得出她的动作。
衣衫摩挲,再是小心也总会在拉扯中碰触到彼此的肌肤。
就算秦若无意,他却是感受到了。
隔着布料,隐隐约约的热,朦朦胧胧的软。
每一下都让他心慌意乱。
几乎就要手掌翻转,将那在衣袖出作怪的小手包容起来。
又是为了秦枫...
白沐气苦,有声音在自个儿耳中一遍遍重复:她这样做都是为了秦枫。
可他能说点什么?
心头无名火起,手上用力。
绵软的触感,这绽放的笑意,统统不是因为他。
他要来何用!
一把甩开秦若轻攀的衣袖,对着秦枫走了过去。
她想让他看,他看就是!
秦若哑然,更是不懂这往日里平和惯了的白沐,今天是吃了炸药?
生的哪门子气?
她不过是想让他帮忙看看师弟,犯得着动对她大动干戈?
她眯眯眼,目光在他身后穿梭。
似乎是想透过背影,好好的将这人看个清楚明白。
可除了那常年不变的淡蓝布衣和一头倾泻而下的直黑长发,别的一无所获。
白沐很清楚,他现在的情绪绝对谈不上好,就连这刻的状态,恐怕也是少有的失了冷静。
再次为秦枫把脉的时候,身体自然而然的调整了状态。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管任何时候一对上病人,总会全心全意认认真真。
安静而平和的白沐,在秦若眼中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白沐只耽搁了一小会儿,就对秦枫所有的情况了然于胸。
第一次的不细致,源于当时事态的紧急。
现在的这个时刻,阿姐的醒来,祖父的叮嘱,韩川的到来,这种种的一切都说明着他亲人的别来无恙,让他也跟着尘埃落定。
秦若留心于他,站在远处并没有跟过来。
她刚才听闻白沐的一席话,总归是知道师弟应是不若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一击。所以这会,自从韩川说了来人是齐涛后,她更需要的是如何控制好自个儿得脾气。
她轻轻的吸了口气,鼻子中涌入的是林中草木干净无比的植被气息。
这样的气息,能让人安神。
她每次在听说齐涛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急躁。
秦枫说过,希望她不要在长此以往,对自己而言并无任何益处。
想来,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这样杯弓蛇影,急躁焦虑的她,每次只要听了这人名字就先自乱了阵脚,能干成什么事?更别提去找齐涛报仇了。
儿时,父亲曾说过她这幅倔脾气,对人对事都太过于直截了当。
当时的她不以为然,只以为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坏事,用一句话来说就是随性而为。
现在看来,真真是不行的。
她想,或许该是找个时候,用来修身养性?
亏得今日这通火气只是在还算熟悉的白沐前面暴露。
...
白沐再次的出口,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白沐却是和她相错不远。
应是刚才趁着她走神这段,重新回到了她的身旁。
"他没事了,应是过一会就会醒来。你要是无事,先守他一会。"
刚被唤回的秦若哪里知道白沐是看到她发呆,才会出口。
更不知道,白沐心中和她想的截然不同。
他以为,她是在为秦枫担心。
人是种很奇怪的存在。
初时他对秦若不上心,她的一言一行在他眼中都是过眼云烟。
这会才刚刚发现自己对小姑娘的心思和往日有了丁点不同,却是总会不经意间添了瞩目,留意几分。
不时猜想她的一切。
就在刚才,只为秦枫重新复查后,抬眼撞见她那神思天外的表情,不禁就会跟着猜测,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了她的走神。
思来想去,统统围绕秦枫,当下就又是晦涩起来。
不管不顾,叫出了声。
若是她真是在秦枫担心,他的叫声能打断她的思绪,也是好的。
...
秦若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按照白沐的说法拉近自己和秦枫的距离。
白沐只扫一眼,蓦然间起了悔意,暗恨自己怎么最后就要加上那句。
照顾秦枫?
反反复复,自己都厌弃起来自己。
可说出口的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他干脆眼不见为净,踏开步子朝着老神医那边走去。
林中这一小段的休息时光,没有人再去提及其他。
只专注于白霜和秦枫这两个伤号的问题。
白老神医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整,却再心中早就盘算了个遍。
要是他所料不差,齐涛身份暴露再无顾忌,不久的将来马上就会有大规模的行动,那人是绝对不会让他们当中一人活着下去。
他的两个孩子,因为自己的女儿本就亏欠良多,这会儿就让他做那个守护他们的人。
白沐过来的时候,老神医考虑妥当。
一张口,就是心中的说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