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令曦和刘显并肩而行，她先开口道：“扬姐儿好不容易来一次，我得好好陪陪她，等她走了显哥哥你再过来吧。”免得扬姐儿拉着她一直扯东扯西的，害她冷落了显哥哥。

　　“正好我有事要办，想离开几天。有她陪你，我倒是放心些。”刘显道。

　　“显哥哥要回京城？要多久时间？”张令曦的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她似乎忘了，刘显在保定府连个宅子都没有，这几日一直是借宿在友人那里。

　　“大概得三五天吧。”刘显斟酌着说道。

　　路上就要一整天，要说通老夫人和母亲，更不知费多少工夫。可看着曦姐儿不愿他离开似的，刘显想了想，要是夜里赶路，路上的时间能缩短不少。

　　张令曦哦了一声，三五天也不长，看来显哥哥去办的事情要么很简单，要么不太重要。

　　刘显止步道：“好了，你就送到这里吧，我去老安人那里道个别。”

　　“嗯。”张令曦嘴上应下来，脚下却一步也不动。看到刘显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理了理头发，道：“我猜显哥哥今晚就要走，明天我肯定是送不了你的，所以今天想看着你走了，我再回去。”

　　显哥哥待她好，她也想对显哥哥更好些。

　　“又不是见不着了，快回去吧，扬姐儿还等着你呢。”

　　刘显洒脱地挥了挥手。

　　“那让娥眉送你去存惠堂。”张令曦不放心地说道。

　　听说刘显过来，老安人心中纳罕。

　　刘显行礼道：“承蒙老安人的照顾。京中有些事情要办，今晚就要走了，故特来向老安人辞行。”

　　老安人笑道：“你来的正好，你不来，怕是我要找你去了。”

　　“老安人有事尽管交代。”

　　老安人笑眯眯地避而不答，问道：“这次办了事，还来不来保定府了？若是过来，倒不必再麻烦友人，只管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住下。”

　　刘显闻言道：“怎好叨扰。”

　　实则他心里头早明白了老安人要跟他说什么，欲擒故纵罢了。

　　“你今年有二十了吧？”老安人问道。

　　“回老安人，是二十一了。”刘显道。

　　老安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家里为你说亲了没有？”

　　刘显知道老安人这是为曦姐儿着急了。

　　晴姐儿嫁了赵嘉善，老安人为曦姐儿选婿的标准自然也要比以前高些。

　　刘显不自夸地想，自己应该是老安人物色的这些人里，最出众的一个。

　　怕是老安人也看出曦姐儿事事都依赖与他。

　　他年龄比曦姐儿大一些，在老安人看来能照顾曦姐儿让着曦姐儿，沉稳可靠。又不会因差的太多，没有共同的志趣。

　　刘显本想自荐，不想老安人也有这样的想法。他心里偷笑，面上却不显，一本正经地恭敬答道：“父亲要我苦读圣贤书，因而一直未曾议亲。”

　　老安人更满意了。

　　刘显等着老安人主动提到了曦姐儿。

　　老安人说完，期待地看着刘显。

　　刘显不慌不忙地答道：“我一直没有想过这些。不过我觉得既然一辈子长相厮守，自然要找个彼此了解的。”

　　老安人这里没费力气，对于刘显而言，无疑是好兆头。

　　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提着剑回了京城，到相府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您曾赠我这柄剑，我视若珍宝。结剑穗的人，便是我心仪之人，也是我心上的至宝。求老夫人成全。”

　　老夫人接过剑，看了看剑穗，心中了然，道：“你不去问她，却过来求我给你做主。”

　　“老夫人...”

　　“罢了，既然她肯为你挂上这剑穗，想必你二人早已经互生爱慕。你过来求我，怕不是为了曦姐儿这边，而是怕你母亲不肯吧？”

　　“嗯，我母亲油盐不进,我实在是不知怎么说服她，只能过来求老夫人。”刘显坦诚地说道。

　　老夫人琢磨了一会儿，答应道：“若你真的对曦姐儿是真心，便回家等消息去吧。我不敢保证什么，不过尽力而为吧。”

　　“多谢老夫人成全。”刘显跪在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让人喊了刘氏和小方氏过来。

　　“今天找你们过来，是想说说曦姐儿的事。”老夫人半闭着眼睛说道。

　　“您又挂念曦姐儿了吧，不是说过完了年就回来看您吗？”刘氏道。

　　自打曦姐儿走后，老夫人做什么都怏怏不乐。

　　“倒不是这事，我想着曦姐儿就要及笄了，那边还没给她说上一门合适的亲事。我觉得显儿不错，你们怎么看？”

　　刘氏喜上眉梢，道：“自然相配的。”

　　小方氏也这样说。

　　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有些麻烦，需要你们这做舅母的帮忙。”老夫人将来龙去脉一说。

　　刘氏和小方氏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

　　老夫人接着说道：“老四媳妇儿，就由你去跟你那嫂嫂说说，让她劝一劝钟氏吧？”

　　小方氏不解：“我听说钟氏最心急刘显的亲事，好像有意要跟王家结亲似的。王家姑娘哪里比得上曦姐儿，若是咱们上门去说，钟氏肯定乐得合不拢嘴吧？何须再费一道功夫，由我嫂嫂去做媒？”

　　小方氏的嫂嫂钟氏，跟刘显的母亲是亲姐妹，由她去说再合适不过。

　　“你怕是不知，若是钟氏愿意曦姐儿进门，刘显也不会大费周折地求到老夫人这里。定然是他没了主意，又不想跟母亲为这事起争执，才过来的。”刘氏解释道。

　　小方氏一听，露出为难之色，道：“我那嫂嫂可是个挺泼辣的人，我未必劝得动她，只能是试一试去。”

　　哥哥家事阴盛阳衰，哥哥说话不顶用，全听嫂嫂的。

　　“你放心地去吧，不管你嫂嫂肯不肯，话咱总要带到的，也让钟氏有个准备。实在不行的时候，再由我去劝说我弟弟，怎么着也得把这个事儿给定下来。”刘氏给小方氏打气道。她下定了决心，这一次就是得罪了弟妹钟氏，也要跟弟弟好好地说一说，将事情敲定下来。

　　这样一来，小方氏就大胆了许多。

　　不怕这事不成了。

　　没成想，她去跟小钟氏一说，小钟氏立刻就应了下来。

　　隔了一天，小钟氏就上门去跟她姐姐说这事。

　　“你今儿怎么匆匆就过来了？是闻儿有消息了？”钟氏看着妹妹问道。

　　小钟氏很少出门，因此钟氏猜她是为了闻儿的事情。

　　小钟氏摇了摇头，道：“姐姐，不是闻儿。我是为了显儿的亲事来的。”

　　“显儿的亲事？谁托你来的，是哪家的姑娘，人怎么样？”钟氏瞬间来了兴趣。

　　既然显儿不喜欢王丽英，换个别的姑娘也行，只要显儿喜欢。

　　小钟氏道：“是保定府张家的九小姐，就是咱们在显儿庄子上见的那个。”

　　“不行，绝对不行！”钟氏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小钟氏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姐姐，总不能让显儿这么耽误下去。我过来劝你，不是因为我家小姑找上了我，而是我觉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显儿一直不肯娶，就这么耗着。这次你要是还不许他，他不知道还要耗多久。他等得，咱们却等不得不是？”

　　钟氏冷脸道：“他都不怕等，我有什么好顾忌的。”

　　“姐姐，你不仅要为显儿想，还要为自己想一想。显儿是家里的独苗，老太爷和姐夫都将他宠上天去了。他不成亲，你和姐夫抱不上孙子，姐夫会觉得是显儿的错吗？不会，他只会说您三番五次地不让显儿娶这个姑娘那个姑娘，耽误了显儿。连带着，对您的态度恐怕也会改变。”小钟氏推心置腹地劝道：“再者说，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总是要跟着齐家人行军打仗，这要是有个万一，您说可怎么着？我是因为闻儿的事情，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样后悔了。”

　　小钟氏她虽然没了一个儿子，可还有一个，而且还有孙子了。而钟氏她只有刘显，要是刘显有个什么意外，她身边就一个依仗都没有了。

　　小钟氏说的含蓄，可钟氏明白，若是老爷因显儿的婚事责怪上她，那就不妙了。若是日后显儿有个万一，又没留个后，老爷定会纳妾，到时候也是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钟氏沉思起来，态度似乎有些松动。

　　“您就让张家九小姐进门，在您眼皮底下约束着，这有什么难的。等他们生了孩子，您抱过来亲自养着就是了。再说张家小姐也就模样长得像钟姿，难免让显儿迷了眼，等她生了孩子，未必还是现在这颜色。显儿说不定也会厌了呢？”

　　早日生个孙子要紧。

　　钟氏觉得小钟氏的话句句在理，终于应了下来。

　　刘显如愿跟张令曦定了亲，只等着曦姐儿及笄，就将她娶进门。

　　时间如白马过隙一般，一晃儿张令曦竟然要及笄了，好日子将近。

　　“一眨眼曦姐儿就长大了，咱们也跟着老了。”四伯母小季氏帮张令曦挑选布料，准备新裁一身衣裳，举起来给梁氏看：“二嫂，你看这块布料的颜色，衬不衬曦姐儿？”

　　“这藕荷色倒真是极衬她的，雅致又不清冷，既应了景儿，又照了人。”梁氏想到曦姐儿要及笄了，忍不住喜笑颜开，看什么都好。

　　小季氏千挑万选，也觉得这藕荷色最好看：“曦姐儿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出挑。”

　　“我那里还有好料子，是我兄长特地从苏州带过来的，你跟我去挑一挑，等着让成衣坊给曦姐儿做两身衣裳，也给曈姐儿和晗姐儿做一身。”梁氏亲厚地说道。

　　小季氏推辞道：“曈姐儿都已嫁了人了，哪里还能跟妹妹抢衣裳。夏天那会儿，晗姐儿是才做了两身衣裳的。你留着料子给暄姐儿，她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衣裳该是裁的勤了。”

　　梁氏道：“那也不能少了曈姐儿和晗姐儿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拿私房做做衣裳还是可以的。”

　　杨氏的女儿回了娘家，梁氏却不说给她做一身衣裳，曈姐儿不在，梁氏都想着曈姐儿，亲疏可见。

　　“那就多谢二嫂了。”小季氏承了梁氏的情。

　　挑好了布料，二人拿去给曦姐儿过眼。

　　张令曦正陪暄姐儿念书，见二伯母和四伯母过来，笑着道：“暄姐儿好不容易躲到我这儿来了，二伯母您又追了过来。”

　　“就是，还带了个帮手！”暄姐儿放下书，跟着张令曦一起笑道。

　　玩笑归玩笑，张令曦和暄姐儿还是向长辈问安行礼了之后，才又打闹起来。

　　“我就嫌你没个清净的时候，让你多跟你九姐学学，结果你还变本加厉，带坏了你九姐姐。”梁氏“呵斥”道。暄姐儿是她的心头肉，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给她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暄姐儿嘟起嘴来，道：“林子里的树，还百千模样呢，您总让我学别人，可您想啊，若是全天下的人都一个模样，那该多无趣。”

　　“就你歪理多。”梁氏笑着戳了戳暄姐儿的脑门，道：“我和你四婶婶挑了几匹布，你帮着你九姐姐过过眼。”

　　“又要做衣裳了？”张令曦有些惊讶，道：“回来的时候，祖母不是刚让人给我做了一身？”

　　“祖母是祖母，我们是我们。这个是我跟你四伯母的心意，你可不许推辞。”梁氏忙道。

　　小季氏也道：“女孩儿就该穿的跟花儿似的，衣裳多才好看。”

　　暄姐儿早高兴地去挑布料去了，嘴里还接茬道：“四婶婶，我也觉得女孩该衣裳多些，可我母亲总不肯给我做新衣裳。”

　　梁氏现在持家从简，身上戴的，吃的，用的，都大不如前。

　　这会儿她当家，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她是商户之女，若是行事太过显眼，人家要说她只知道堆金砌银，没有涵养了。她倒是习惯了被人看不起，可现在老安人抬举着她，她总不能丢老安人的脸。

　　“那这回可不要放过你母亲，让她多给你做几身。”梁氏笑道。

　　暄姐儿坏笑了一下，开玩笑道：“哪里用那么费事，九姐姐这儿衣裳这么多，反正是要我过过眼的，那我就索性将九姐姐不喜欢的料子，都要了去。”

　　“好，你只管挑，帮我将那些你觉得我“不大喜欢”的花色，全都挑走。”张令曦被暄姐儿的表情逗得直笑。

　　暄姐儿眨了眨眼睛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九姐姐还得答谢我点什么，我才肯帮你挑的。”

　　“钻进钱眼儿里的。”梁氏又笑着瞪了暄姐儿一眼。

　　暄姐儿脖子一缩，问道：“难不成我是方的？还能塞进钱眼儿里，那得多大的钱才塞得下我。”

　　笑声里张令曦和暄姐儿挑了一下午的衣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