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如今境界不复当年,也没了底气,束手叫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老四,你召集我们商议,心里可是已有什么妙策吗?”
“妙策?”黑泽苦笑一声:“二哥若是道力满满,倒可以随我去湖底一试,现在嘛……”摇了摇头。
“闻人兄弟?”众妖中以黑泽与闻人过最富智谋,白虎转脸看向闻人过。
闻人过思索片刻,也觉此事难办,缓缓说道:“依三尊者陈述,大哥当日口中提及能压制梵咕子的,除了他、青龙尊者、傀王以及三尊者外,蛮荒别无他人。现在教主与青龙尊者被困异空,傀王已经道陨身灭,三尊者又境界大跌,唉,可是难办……”语气沉重,沉吟不决。
众妖见他如此,都心头微寒,沉默各想心事,一股压抑气氛在房间内弥漫。
黑泽转脸问心扬:“心扬小兄弟,你在异空时,教主大哥与青龙尊者可曾对你提及梵咕子之事?有没有传授你应对之法?对于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心扬眼珠转转,小声嘟囔道:“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你们每个人都不简单……你们都是大人物,不能总依赖木头爷爷和黄鸟爷爷,凡事要靠自己不是……”
众妖不意他讲出这样一番话,面上均有羞惭之色。白虎拍案高叫:“这话说得好!不愧是青龙大哥的传人!咱们大伙都被梵咕子吓破胆了,反倒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老三,咱们明天出发,齐去你的万波湖走一趟,务必探个究竟!”
黑泽凝起眉头,此提议虽非良策,目前来看却是别无选择。
闻人过却道:“万波湖确系要去探究竟,不过而今妖王甄选尚在进行,我们全去怕是不方便吧!而且众家兄弟并非全擅水性,去多了也无助力。”
白虎左右看看,金翅隼王、白额、飞天雀王、大榕树王、长臂猿王全在不擅水性之列,即便是自己,本就境界大跌、再进到万波湖水中,只怕最多只有自保之力,不免有点气丧。
黑泽道:“白虎大哥和闻人大哥就留在此处主持妖王甄选大会,劳烦大蛇王兄妹与心扬小兄弟和我走一趟。大蛇王兄妹本体白蟒,最喜水性。扬儿兄弟腾蛇之身,兼具龙化之功,又有破开异空的道术,想来会大有助力。再加上我万波湖的孱杵和闹海蛟王几位,应该能有所作为……”口中说有所作为,实际毫无底气。眼望窗外,心潮涌动,一波接着一波。
大蛇王因袭击心扬之人窜入万波湖而怀疑上黑泽,又见黑泽点名让自己三人陪同,疑心更重。不便明说,沉吟下说道:“白虎大哥虽然境界有所跌落,但毕竟曾是神圣境界,阅历、经验皆胜我等数倍。面对梵咕子这样的凶神,最好能一起前往。”暗想万一黑泽先给我们来一个请君入瓮,再来一个瓮中捉蛇,那我们蛇族一派岂不是要被人放在瓮中熬成蛇羹,全员交代?拉上白虎一起去,至少在万一之时可以压制黑泽。
白虎叫道:“不用你说我也要去,扬儿小子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让他离了身边我可放心不下!”对闻人过道:“甄选大会就劳烦闻人兄弟了!”闻人过点头答应。
妖族全是急脾气。反正万波湖底白天黑夜都是一般不见光亮,商量既定,将圣教大会这边略作安排,全交给闻人过和白额、金翅隼王三人打理,白虎几人即可起身。
黑泽、孱杵当先带路,大蛇王、碧蛇妖、心扬、白虎紧随其后,六人六道玄光直冲天际,没入夜色之中。
黑泽虽不复当年神圣境界,道力依旧为众妖翘楚。他有心考较心扬几人道力,当先御风而行,道力全开,快似流星,在漫漫夜空中瞬间百里,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残影。
孱杵、大蛇王、碧蛇妖都是老牌三十六洞妖王,又经许多年的潜修,境界皆有隐隐突破神圣之望,紧跟黑泽之后,并不被拉下许多。
心扬虽有阴阳双道在身,毕竟修行尚浅,较几人多有不如。好在他脚下的天石笔乃是洪荒初开之际与轩辕剑齐名的至宝,与他有通灵感应,故此多有助力。他疑心偷袭之人与石龙子有关,怕去晚了扑空,忧心之下道力催到极致,紧跟舅舅、小姨之后。
只苦了当年叱咤风云的白虎尊者!他当年以逆境之力破开异空,而后被石龙子打下万丈青云。捡了一条命已属侥幸,道力近乎跌落蛮荒初开。虽然栖身神州洞穴后慢慢恢复,毕竟与比当年全盛之际差了太多,被众妖远远丢在身后。
白虎好胜心强,不愿开口让众妖慢下来等他,一声虎啸在空中现了本身——小山般雄壮的吊睛白额大虎,瞪圆凶残独眼,三条水缸般粗细的残腿在空中跳跃飞行,追赶着前面众妖的残影。
蛮荒密林中,无数隐匿潜伏的小妖、凶兽齐齐抬头,望着天空中一闪而过的几道影子,暗想道怎么天上似有一只追逐风中锡纸的小犬,蹦跳着这般可爱?
万波湖相距圣殿之地深远。几人道力全开,也直直飞行了一个时辰,才依稀瞧见前方一片黑水如镜,静静地折射着夜空中的点点光亮,微风簇浪,散做满湖星光。
黑泽当先落下,后边大蛇王、碧蛇妖、孱杵、心扬四人紧跟而下。
一声巨响,白虎似是自天上掉了下来。三只巨蹄重重地踩踏在岸边的一处高岩,溅起无数石屑翻滚着落入万波湖,惹出一圈圈或大或小的涟漪荡漾远去。
白虎不满地睨视众人,暗想你们跑那么快干嘛?要累死本大爷吗!气哼哼地现了本身,一跳下了高岩。
黑泽不知他心中所想,指着眼前的无边黑水,面色凝重道:“黑气又重一层……”
心扬气海内道气微微凝滞,看舅舅等人面上也是同样神情,暗想道:还没入水,道力凝滞便已如此,这个什么要重生的梵咕子果然这般变态吗?
黑泽道:“我原先洞府在湖底海眼深处,那里黑气弥漫似实质,道力十不存一。我现在已经搬离到了湖心悬空岛,唉,若非此处是水族根源之地,我早就放弃了……”说罢长叹一声,意兴阑珊。
秃头老者孱杵劝慰道:“大哥无需如此。白虎尊者和扬儿兄弟此次前来,定有破解之法。先去悬空岛见蛟王大哥再做商议吧。”话语中不提大蛇王、碧蛇妖两个,俨然对两人不抱什么希望。
大蛇王不做理会。碧蛇妖鼻子中冷哼一声,暗想这孱杵癞蛤蟆与自己乃是天敌相冲,定是有意如此落我们兄妹面子。不过扬儿是我外甥,你叫他兄弟,岂不是比我还小一辈?
白虎乃是直肠,不懂几人的鬼怪心思,叫道:“既是如此,速去悬空岛。跑了一路,我也累了!”他一路追赶众人,道力损耗甚大,累了一说并非托辞。
黑泽忽然将手一挥:“噤声!”眼光盯着湖心深处一个明亮光点。
光点自湖底深处向上飞升,看似缓慢,实则其速甚快。众人眼光才到,泼剌一声轻响,光点已经破水而出,迅捷无比地向远处天际移动。
黑泽身体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湖心光点左近,右臂伸出幻化成硕大鱼鳍,重重拍向逃遁光点,嘴里一声轻喝:“什么人闯我万波湖?”
硕大鱼鳍撕裂长空,夜色被激荡卷起仿若波涛,层层叠叠犹如实质般向光亮裹挟而下。
顾海三重浪!
当日在隐皇山庄,傀王用相同的招式一合之内同时震伤暗侍卫中的沙大哥与刘铁匠,若非三少爷与邱正出手,两人可能早一步毙命傀王手中。
傀王的顾海三重,是以一次出手为代价从黑泽手中换来的。单以这一招而论,贵为八荒之一的他也只能算黑泽的学生。
学生已逝,师傅出手!
黑泽灵识隐约捕捉到隐在光点背后的暗影身上的惶惶道力,内心震惊却并不慌张,顾海三重一出手便三重齐发,道法催到最强。
暗影没料到自己的行踪会被人发觉,猝不及防之下想要遁出已然不及,被黑泽道力催发的深沉夜色层层围在其中。
暗影一声冷哼,岿然不惧。
光点倏忽变大,成为一团光幕,好似水中明月的倒影突然破水升空。
光幕的中心,暗影长身站立。他站在光亮的最中心,反倒显现出最黑暗的身影。
光与色、明与暗,本就相辅相成,彼此成全。
暗影伸出两只手臂,僵直笨拙的动作好似乡村皮影艺人手中的玩偶人物。
两臂向前,仿若推门。
黑泽用层层夜色为暗影画了一堵墙、建了一间囚牢。
暗影伸出手臂,想在墙上打个洞,给囚牢开扇门。
刺啦!
层层夜色竟如黑色绸缎般被人从中撕裂,发出实质般的声响。
夜色撕裂,光影倏忽而出。在夜空中跳跃着折射前行,几个纵跳便即消失无影,只留下几点烟花璀璨过后的消散残影般的光亮。
还有一句话语:
“不劳黑泽尊者相送!”
声音若远若近,威严肃穆,仿佛出自头顶浩瀚青天之上的诸天神佛之口!
不劳,相送?
八荒之一的黑泽尊者倾力一击,竟只被人看做送客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