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寂寂,只有他自己的回声在山谷回荡。
心扬两眼含泪,却见小丫头依旧站在湖边,竟是自始至终不曾挪动一步。眼光迷离,似乎也刚刚从幻境中惊醒。
黄鹂鸟却不曾消失,原地蹦了两下,一展翅膀,从心扬头顶飞过。盘旋两下,向着森林的方向飞去。
“死鸟!”心扬怒火冲冲!虽然知道自己刚才遇到的乃是幻境,可是依旧把气全撒到黄鹂鸟的身上。似乎正是它的出现,才打搅了自己一家的团聚!
自怀里掏出天石笔,望空一抛,拉着小丫头跳上去。风驰电掣,奔着黄鹂鸟飞去的方向不管不顾地追下。
他的道法已然超越了落星境界,驭空之时迅捷无比,上天入地,遍游神州,捉鹰拿雀,直如探囊取物。虽然多了小丫头这个累赘,却也快速无比。
他惟恐黄鹂钻进密林之中,丢了目标难以找见,因而道力催急,速度更快三分!
可是他这么发了狠地追下来,却勉强只能瞧见黄鹂鸟的一点黄影而已。
黄鹂似乎并不急着逃离,即不钻进密林,也不加速逃开。每每见心扬拉得远了,便盘旋着飞一阵,似乎故意引逗心扬追上。等心扬靠的近些儿,又展翅摇伶快速飞走。
心扬被一个扁毛畜牲引逗,冲冲大怒,道法运到极致,边飞边骂道:“你连个破鸟都追不上,还敢自称是道界至宝!”这话却是对天石笔讲的。
天石笔受到感应,速度陡长,又快了三分!
一鸟一笔两人,在树梢云端飞驰,眨眼已是百里。
脚下那片密林竟似无边无际,心扬飞了这许久,竟依然看不到这森林叠翠到哪里才是尽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脚下树木渐渐稀疏。黄鹂鸟一声啼叫,俯身低飞而下,黄影在枝叶间闪现几下,不见了踪迹。
心扬放慢速度来到近处,见密林之中凭空闪出一片空地,约莫三丈方圆,四边虽被高大的树木围起,却并不似别处那般发暗。
空地中央一处木屋,竟似住着什么人家。
心扬自阳河镇逃出这许久,一路上除了追杀便是幻景,猛然里见到人家,心中高兴。天石笔往下缓缓而降,落在木屋门前。
瞧瞧身旁的小丫头,脸上了无表情,不怒不喜,傻傻不知所谓。
木屋门前东一堆,西一团,乱糟糟摆放着伐下来的乱木,想来屋中居住的必是林间伐木人。
可是细看木堆,看似乱摆,其实乙木在东,丙火在南,戊土居中,北方庚金,竟是按着五行方位。
心扬自幼于道法习之甚少,可对阴阳五行、八卦太极却没少研究。见这木堆错落有致,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
正自观看,木门吱呀一声由里而开,走出一个人来。
来人是位老者,胡须垂下足有半尺多长,不知道有多大年纪。一张竖脸,两道刀眉,刀眉下寒光点点,好似生了一双鹰眼。身着普通衣服,虽不华丽,却整洁利落。步伐迈出沉稳有力,显得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刀眉老者手中拎一把柴刀,对心扬两个视若不见,径直走向西边的一个木堆。
那堆木头约莫只有十多根,不过每根都有一抱粗细,堆在一处甚是壮观。
老者左手一伸,将一根木头单臂举起。
那根木头算上来有数百斤重,可是在他手中如握灯草。
老者上下看看,点了点头,似是十分满意。柴刀一挥,光影闪闪快捷无比。心扬还没瞧得分明,他已经将那根木头砍成几十根或大或小的小截。
老者更不停手,挥刀如风,眨眼功夫将剩余的木头也都截了大半。
自始至终,仿佛只是刹那,心扬没来得及惊叹,便已经结束。
心扬惊讶万分,嘴张的老大却是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等着老者停了动作,才走上去深施一礼,恭敬地叫道:“爷爷,您好!”
他自幼便小嘴极甜,知道所谓礼多人不怪的道理,多年来屡用屡灵,屡试不爽。
老者立起刀一般的眉毛,说道:“你爷爷不是邱自得吗?怎么跑来叫我?”声音又粗又哑,充沛有声,仿若洪钟。
心扬又是一惊,不知道这老者怎么会知道自己爷爷的名讳,讪讪不知该如何答话。
老者接着问:“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们……”心扬想了一阵,嗫嚅答道:“我们……我们是追一只黄鹂鸟来着!”
他见了木屋后觉得新奇,之后又只顾看老者伐木,竟是忘了自己追赶黄鹂鸟的初衷。
“黄鹂鸟?哈哈!”老者盯着心扬道:“你既是追黄鹂鸟而来。若是追到,又待怎样?”
“这个……”心扬一怔,突然语塞。他追那黄鹂鸟只是一时气它搅了自己的幻境,至于追上它要怎么样,还真没想过。
老者见他悻悻无语,突然一近身,一张老脸简直要凑到心扬脸上,面目狰狞地一字一句道:“若是换了我,追上后必要拔掉鸟毛,撅断鸟翅,拧断鸟头,捏碎鸟心,吸干鸟血,让它生生世世都不敢再飞!你说,这样可好?”
说罢仰天大笑,洪钟般的声音在四围回荡,近处的树叶老者的声音震动,沙沙作响。
心扬被老者最后一问吓得后退两步,连连摆手道:“不,不!?我才不要那样!”自付黄鹂鸟虽然惊了自己的美境,可是也算救了自己。不然,自己两个不知道要在幻境中迷失多久?这老者一把年纪,却如此毒辣,真是有违年老有德的说法。
“你不会?为什么?你不是追了它一路吗?”老者瞪起铜铃般的眼睛,盯着他问道。
“这个……”心扬摸摸脑袋,思索一下道:“我追它之时只是基于一时气愤……现在想想,其实,其实它对我倒是有恩呢!我已经不生气了,反倒想谢谢它!”
“谢谢它?”老者哈哈又是一阵大笑,朗声道:“谢谢它?说得好!知恩图报,倒不是个恩将仇报之辈!比神州里那些伪君子强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