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水晒了些菜干,今日拿进城里来给她的七姨父,雅娘在家里织布,便让安儿和齐水一同进城,去买些药回来,但还有一味药没有了,药店掌柜说还要等十天才能拿到药,幸好家里还剩些,也能应付初六的药期了。
因齐水要去城北,安儿要去城南,二人便各自去办自己的事,之后在东城门等。
一个时辰后二人便汇合回去。出了城走到半道上,安儿看见上次那几个雨巷的人又出现了,还朝着自己的方向跑来,安儿大惊,偏生就这些人认人的功夫那么强,安儿立马对齐水说道:“那些人与我有些过节,怕如今来找我罢了,你快躲起来,傍晚时分再在林子桥会面。”还没等她答应,安儿就将她推进草丛,转身往反方向跑了。齐水很害怕,也很担心安儿,但看着来势汹汹的恶汉,她还是选择听从安儿的安排。
安儿越过田埂,迈过小沟,冲进荆棘,好不容易把雨巷的大部分人都甩掉了,但有一个却穷追不舍,最后,安儿实在跑不动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面的人,她想对方不过只有一人而已,若与之硬拼还是有希望逃脱的,若再跑,自己的力气可就全没了,到时候自己可就惨了,便决定停下来与之一搏。
来人见安儿停下了便也停下,只听安儿道:“我不与你跑了,以前虽与你们雨巷之人有过过节,如今你我便比划一二,若我赢了就放我走,以后都不许纠缠了。”
来人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便道:“若你输了怎么办?”
怎么办?
安儿想了想,便拿出自己刚买的几味药,咬着牙说道:“这是我的续命之药,若你赢了便……便拿走,我没了药,自然也不能长活,就当我拿命与你赌!”
来人打量安儿,看起来她倒不像有病之人,但脸上严肃的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便同意了。安儿自认武功不够好,但她也知道雨巷的那些人的武艺也是乱学的,只不过仗着人多讨好处罢了,但安儿估量错了罢,这个人不同,他的功底很好,安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连连吃亏,不到十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让二人都觉得奇怪的是对方的武功路数都与自己的相差不大,只是二人对此的领悟以及熟练程度不同罢了。
安儿的双手紧紧被来人笑嘻嘻地拗着,安儿恼怒地说道:“药给你罢,快放开我!”也不知该如何向娘亲交代了,娘亲若是知道了,还不把自己骂个稀巴烂,然后娘亲一人再痛哭流涕,懊恼不已,后悔她自己没有陪着一起去啊。
“我要那玩意儿何用,我要你!”来人声音很温柔,让人听了会整个人都酥下去的。但安儿哪里会想知道他的意思,她的心里眼里有的只是那药材,她道:“你要我何用,那药可比我值钱多了。”
人笑出了声,她难道不明白自己的话吗?还说药材比自己的命贵,她的命不是靠那些药材保住的吗?他手上不觉一用力,安儿痛得叫了起来,来人说道:“那你的命就是我的咯!”
“怎会是你的?”安儿反问道。
他看到安儿头上因疼痛渗出的汗珠,不由得放轻了手,只是抓着她的手,不再出力罢,“你刚才说那是保你命的药,如今我拿走了它,你岂不是危乎?我将它还给你,你就可以保命了,那你的命自然是我的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安儿想如今是跑不过他又打不过他了,除了答应他已经别无他法了,“好罢,以后都听你的便是了。”
来人放开了她,安儿看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药材放回自己的布袋里。
不远处传来骂声,又看见几个人影,安儿的眼神是极好的,她认出了是刚才雨巷的那一大帮人,略带厌恶地说道:“你们雨巷的人来了。”
雨巷的人也发现了俩人,朝着就追过来了,那人拉着安儿就跑了起来,安儿大为不解,逃命途中也不忘问:“你不是雨巷的人吗?怎么见了自己人还跑?”
他回答道:“谁告诉你我是雨巷的人,刚才他们追的人是我,是你自己忽然跑到我前面,我看你对这一带有些熟悉,便跟着你跑。”说到这里他不禁大笑起来。
而安儿却在骂自己怎么那么蠢,竟平白将命给了素不相识的人。
他拉着安儿往林子里跑,安儿的手臂被断枝戳破,但不觉得痛,仍毫不在意地由来人拉着自己往前跑。跑了一段路之后安儿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乱跑,便使劲扯住他的衣袖,要他跟着自己跑,他会意,由着她带自己跑了。
安儿果然是个逃跑高手,这里藏藏,那里跑跑,竟安全出了林子,甩掉了雨巷的恶汉子。
安儿喘着粗气,来人指着安儿的手臂问道:“你的手何时伤了,竟流了那么多血。”
安儿自己看时,显然也吃了一惊,本来是不觉得痛的,如今见了满是鲜血的手臂,娘啊,一阵钻心的痛扑腾而来。
怎么办?回家怎么向娘亲解释啊,总不能将实情告诉她吧,若是知道了,哪里还会让自己出村啊。
幸好附近有些草药,加了点水捣烂了敷在伤口上,那少年也是急忙从自己的衣裳上撕下些布条,帮着安儿扎伤口了,扎好后安儿来到小溪边洗那满是血迹的衣袖,可哪里洗得干净,也许是伤口太疼了,又或许是担心娘亲会伤心,她竟不觉流泪了。也是,十二岁的小姑娘,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少年本想不理她的,但仔细想想也是因自己她才弄成这个样子的,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便走到安儿身边,说道:“你手不方便,我来帮你罢。”语气已没了刚才那样的粗横,他见安儿没有说什么,便蹲在她身边,却发现此时的她已是泪流满面,忙问:“很痛么?我陪你进城看大夫吧!”
安儿不语,他又说道:“是不是刚才我对你的言辞有些粗鲁和冒犯,你可不要当真,说要你的命也不过是玩玩,你可别再哭罢!”虽然他不是那种见不得姑娘哭的人,但她眼睛里的晶莹与澄亮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不由心软了下来。
“不用看大夫了,我哭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向我娘亲解释,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养大,见我伤了心中定是悲痛,我真是不孝!”
是啊,雅娘最见不得安儿受伤了,而且这次还流了那么多血。
“都怪我,才害得伤了,对不起。”认错是真诚的,道歉也是真意的。
见他的道歉如此真诚实意,安儿也就原谅他了,毕竟自己受伤了也是他不想的。
“你叫什么?”因自己伤了她,怎么着也应该知道人家的姓名,自己可不是那种伤了人就不负责的人,没准这丫头的娘亲还得找自己赔钱呢!
“安儿,平安的安,那你呢?”
他笑了笑,答道:“我叫羽哥哥!”
安儿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人叫这样的名字,你又在玩我罢。”
他本名为程羽字易甫,听到安儿这样说便笑起来。
安儿得走了,她还要赶去林子桥和齐水会合,那丫头怕是很担心自己罢。而程羽说如果要赔偿的话,两天后到城西东屏石碑那儿会面。
齐水终于等到她了,若是她出了事,大哥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但见到安儿的手臂满是血迹,袖子都染红了,还包扎着,“你这丫头,平时数你逃跑最厉害,如今怎么会被伤了。”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手不过被树枝刺了罢,已经没事了,若你有事,我可不能向齐大叔和木儿哥交代了。”安儿安慰她说。
齐水还想说什么,但见天已暗,若不回去怕要家人担心了,便牵着安儿的手往村子的方向走。
安儿让齐水把今天的事保密,她也答应了,而手上的伤就说是安儿贪玩爬树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
安儿走进家门时雅娘在灯下缝衣,按上还有些饭菜,雅娘并未抬头看她,只说了句:“快些吃罢,总喜欢到外边玩,药买回来了吗?”
“药买好了。”把药拿出来放到旁边的药篓子里,坐下吃饭,可是无奈伤的是右手,只好用左手,不料拿不稳筷子,竟掉到案上。雅娘将视线移到安儿身上,看到她的手臂,心里一痛,觉得自己也被伤了罢。“你就不会好保护自己,可是要心疼死我。”便拉着她的手,仔细查看。
“只不过是小伤罢了,娘不必担心。”
雅娘看过也确是没有大碍,便拿起筷子,夹了菜送进安儿的嘴里,还不忘说一句:“这么大的姑娘还要娘夹菜送进她的嘴里吃,可是不知羞!”
母女俩都笑了起来。
当然,两天后安儿并没有到东屏石牌见程羽,因为安儿根本不想要他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