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以自保为出发点的无意之举,让原本会在长沙掀起一场大乱的农民起义化为了泡影,也使殷丞刚才所说的‘区星叛乱’变成了大摆乌龙。这次的事情终于引起了殷丞的警觉,他自以为最最拿手的‘料事如神’开始不管用了,历史正在改变,殷丞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最大的优势将逐步丧失。如果殷丞还不能清醒地意识到这点的话,以前所知的历史知识不但不能帮他,还很可能会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黄衫的讲述刚刚结束,门外就有人通报说区星到了。殷丞很仔细地打量着从门口大步走来的区星,见他的身材并不高大,长像也算斯文,全然没有书中记载的凶残感觉。
区星走近内堂,先对坐于主位的殷丞微微一笑,随后扭头对黄衫说:“宾佑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黄衫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殷丞对区星说道:“来,显程,我与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和你说的殷丞殷山人,他就是这里的主事之人,也是我的妹夫。”
“长沙区星区显程拜见殷先生。”区星显得很有礼貌。
这就是传说中的长沙悍匪区星?殷丞有些不敢相信,同时对史书也更加鄙视了。
“显程兄率众远道来投,这一路车马劳顿想必很辛苦了。只是在下方才听闻五哥说起与显程兄结交的往事,心中对兄台十分仰慕,故而让五哥请来一见,还请显程莫怪才是。”客气谁不会啊,殷丞对区星当然就更有礼貌了。
殷丞的态度让区星感到很舒服,同时也让他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满脸堆笑地说道:“哈哈,殷先生太看得起我区星了,要说仰慕,那也该是我区星仰慕先是才对。宾佑这一路都在和我说有关你的事情,率数十乡民既敢伏击威名赫赫的黑死军,临危之时又能洞察先机而另谋出路,以此可知先生必定是位有勇有谋、眼光独到之人。区星乃是穷途之辈,能得先生收留,实乃区星之幸也。”
被一个陌生人当面夸奖,饶是殷丞脸皮可比城墙,也已微微显出红色,“显程谬赞矣,既已来到朱提,你我便是一家,以后万勿如此客套,反教殷某汗颜。”
“适才那番话,出自区星肺腑,殷先生完全当得,何需如此自谦。不知殷先生有何吩咐,区星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区星一本正经地说道。
咦,这样算不算是效忠?殷丞无法把握区星说这些话的真正含义,至今为止还没有谁正式向他效过忠,毕竟殷丞也只是个平民,没资格享受这种待遇。不过殷丞认为不应该这么简单,也许区星确实到了穷途末路,在朱提又没有丝毫根基,只能先在嘴上说些好听的,至于心里怎么想,谁又能知道呢。
“显程且先在此别院歇息几日,等完全恢复后再谈其它也不迟啊。”殷丞决定还是先拖一拖。
区星满含深意地看了殷丞一眼,道:“也好,若没有其它事,区星就先告辞,在下那些弟兄还需区星打点一下。”
“好的,小兴,你送一送显程。”殷丞对魏兴摆了摆手道。
“阿丞,你看这个人怎么样?”区星走后,黄衫带着表功的神情问殷丞。
“不错,有点意思,呵呵。”殷丞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
随后,殷丞和黄衫、黄缶又继续聊了一些别的,还一起吃了晚餐,最后怕黄缶过于劳累,这才请二人回去休息。
接下来几天殷丞也一直住在别院,有了王家那次谈判,殷丞已经不太担心鸡肠寨的安危了。鸡肠寨不是短时间能攻下的,有了朱提三霸的口头保证,应该不太可能还有哪个势力敢贸然做出对鸡肠寨不利的举动。
殷丞留在别院,一来那些从库加集赶来的村民需要做出合理的安排,同时也为了就近观察区星一伙的表现。殷丞将在这次跟随黄衫回来的人中组建蓝鹰卫的雏形,而蓝鹰卫又是殷丞以后的一张王牌,不能不小心谨慎一点。
区星的表现一切正常,这几天他一直很小心地维持着他那些手下的纪律,没让这些人出什么。而他的那些手下很明显就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民,平时连别院大门都不出一步,只是十分好奇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耐心地熟悉着所处的新环境。
区星的表现虽然还不能让殷丞放心,但却让殷丞下决心和他摊牌,殷丞现在人手紧缺,想要组建蓝鹰卫必然会挑选部分区星手下加入,与其到时候疑神疑鬼,还不如现在就说个明白。
殷丞单独把区星叫到自己的房里,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显程,我想听你一句实话,我能真正地信任你吗?”
这几天的观察,让殷丞知道区星也算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问的怎么直接。殷丞果然没看错,在听到殷丞这话后,区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和殷丞对视良久后才慢慢地说了两个字:“不能。”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区星的回答没让殷丞失望,反而让殷丞觉得很轻松,他会这么回答,这就表明区星并不拒绝和自己深谈。
区星低着头,没告诉殷丞究竟是什么原因。
“是因为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吧。”
区星还在那里低头思索着,殷丞的这句话一下子击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满脸惊诧地抬头看向殷丞。
“坐吧,显程。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好好谈谈。听五哥说你在长沙的时候想过要谋反,我觉得有胆子想要谋反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庸人吧。你跟随五哥来朱提时确实是走投无路了,对你来说能率众前往朱提不失为一条出路,最初的时候你应该是打算先到这里看看情况再做计较。至于你是不是真心投效于我,那还要看我值不值得你相信和我能不能让你相信,对吗?”
殷丞虽然说的是疑问句,可他从区星的脸上已经知道答案了,于是又接着说道:“你此前已受尽官府欺压,当然不希望再次‘所托非人’,所以你要确认我值不值得你相信,这是指我这个人的人品。至于说能不能让你相信,应该是指我的能力吧。你率众来投,自然不希望还是像以前那样生活困苦,只有当你确信我有能力带你们过上好日子的时候,你才会真正信任我。同样,只有到那个时候,我也才能同样信任你,对不对?”
“对……对。你太……太利害了。”区星在听完殷丞这篇长篇大论后长出了口气,十分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利害吗?不会吧,这只是扫盲程度的心理学基础啊。其实能和殷丞一样看清这点的,那些三国的牛人基本都不成问题,可会像殷丞这样这么直接说出来的,那估计就没几个了。
“既然显程确实是这种想法,那就好办了。等五哥把别院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会和他一起会鸡肠寨,你也一起去吧。到了那里我会给你看一些东西,到时候你自然会有答案了。”殷丞神秘地笑了笑,对区星如此说道。
“好。”区星再次艰难地回答着。殷丞这种现代的处理方法让区星很不适应,因此也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压力,他完全没想到过殷丞会这么直接。
黄衫这次带回来将近一千五百人,除了原来库加集的那些村民,其他都是沿途收留的流民,其中可以选入蓝鹰卫的青壮有八百多人。这八百多人再去掉一百个于吉的弟子后,还剩七百多,其中区星的手下有四百五十几个,其他途径收留的流民不到三百。殷丞设想中的蓝鹰卫满员是五百人,如果无法达到这个数量,为了不影响战斗能力,起码也要有三百人才能满足基本要求。
根据殷丞的设想,如果把区星及其手下排除在外,剩下的人数无法满足三百人这个基本要求。如果让区星等人参与进来,万一区星对自己心怀二心,那不等于把蓝鹰卫拱手相让。无论殷丞怎么编排,区星集团在蓝鹰卫中所占比例都会很大,不搞定区星的话,估计殷丞以后就没办法睡安稳觉了。
在和区星密谈之后,殷丞相信有把握让他对自己心悦诚服,现在就等着黄衫安排好其他人后,一起返回鸡肠寨跟区星摊牌了。
黄衫的事没那么快处理完,他带来的那些人不可能让他们留在别院吃闲饭,总要给点事他们做做的。殷丞想到的就是把筛选下来的那些送去捞寨,让他们和洪谷村的村民一起捞金。捞寨原先只有一百多人,现在突然要增加好几百人,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协调好的事,黄衫和黄缶二人为了此事已经忙活了好几天了。看着黄缶偌大年纪还在忙里忙外的,殷丞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了。
尽管有些不忍心,可是殷丞并没有插手这些事情,他知道处理这类事情并非自己所长,硬要插手很可能反而添乱,故此他每天依然是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
“咦,王小姐,怎么会是你!!!”
这天,殷丞突然想到了华佗,他回来后还没去草庐看过他呢,还有几天自己又要走了,这个华佗好歹是自己拐来的,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想到这儿,殷丞慢悠悠地走向了草庐。一进大门就看见华佗一边替人诊治,一边在和一人叙话,而此人正是和殷丞有过一面之缘的王煦。诧异之下,殷丞忍不住惊呼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