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许景淳会怀疑,毕竟监察司不是他的一言堂,乐荃也是有权力的。但如果他不忠于皇上,许景淳是可以向陆承启禀告的。一旦证据确凿,等待乐荃的将是更残酷的刑罚。监察司里面,有太多大顺的机密了,可以说整个大顺的机密,几乎都在监察司里面。甚至于辽国、高丽、安南等国的机密,也在监察司里面。
监察司一出事,就是大事,非同小可。为什么说监察司是双刃剑?就是源于此处。监察士的待遇,堪比八品官,就是为了笼络人心的。
不过许景淳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说不定是那东平府府尹自己安抚好了百姓,所以山东东路的监察司并未收到消息。只是这个说法太过牵强,连许景淳自己都不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念一动,许景淳就写了一道手令,派心腹用信鸽,送到东平府。
垂拱殿上,高镐走了进来,陆承启头也不抬,说道:“许景淳知道了?”
高镐恭谨地说道:“回禀陛下,已经将口谕告知许司长了。”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遵旨!”
高镐离去后,陆承启脸上现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喃喃地说道:“居然有人瞒得过监察司?看来这监察司里面,也开始藏污纳垢了啊!或许是我太过仁慈了啊,太久没有挥起屠刀,他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并没有证据指向有人买通了监察司,但陆承启的直觉就是这般。他的口谕,就是让许景淳彻查监察司,找出内鬼。没有理由,因为他相信,一个服务于他的眼睛,竟被人蒙蔽了,这是所有帝王都不能忍的。可以说,这一次是有人踩到了他的底线,不然的话,他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火。
“会是谁呢?”
正当陆承启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高镐又匆匆进来了:“启禀陛下,内阁大臣卫须惊求见。”
这段时间,徐崇光不理内阁之事,全都落在了剩余的十一个内阁大臣身上。而每日负责递呈票拟过奏折的大臣,就是卫须惊。陆承启一愣:“今日奏折已经送来了,怎么还有?”
高镐茫然地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不过看卫阁臣的模样,恐怕是有急事。”
陆承启衡量了一下,事有轻重缓急,便说道:“宣他觐见吧!”
高镐出去后,不一会卫须惊便急匆匆地赶来,长揖一礼便说道:“启禀陛下,大理王段思廉,联同禁军厢正指挥使卢尘洹来奏!”
“哦?”陆承启有点惊讶,他正纳闷,进入大理府之后,卢胖子好似人间蒸发一样,渺无音讯。现在终于来了奏折,也不虞有它,说道:“且呈上来。”
卫须惊个子不高,需要垫一下脚才能把奏折递给陆承启。陆承启摊开奏折一看,一目十行,才缓缓放下。“卫卿都看过了?”
卫须惊不敢隐瞒:“回禀陛下,臣等皆以看过。”
“那为何不票拟?”
面对小皇帝淡淡的“指责”,卫须惊据理力争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内阁不能左右陛下断决。”
陆承启哈哈大笑道:“不过是安抚乌蛮白蛮,此事又如何非同小可了?”
卫须惊正色道:“陛下,臣乃大理府人。”
这一句话,足以让陆承启重视起来了。大顺那么大,各地风俗民情都不相同,哪怕是乡音也不同。幸亏在长安,用的并不是古长安音,而接近后世的秦腔,到底容易学一点。而这“秦腔”,也是现如今的官话。从这个角度来说,卫须惊谨慎是有道理的。
陆承启回想了一下卫须惊的履历,知道他确实是大理府人,还是鄯阐府人。这鄯阐府,应当就是后世的昆明,真正的四季如春。既然卫须惊如此重视,便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有他的理由。“卫卿请明言。”
卫须惊沉声说道:“回禀陛下,臣乃乌蛮出身,幸得朝廷并无门户之见,方才能高中进士。乌蛮白蛮恩怨由来已久,无非是地盘之争,利益之争。段王爷想要弥合两家,谈何容易?卢将军借势而上,虽然讨巧,非解决之道也。”
陆承启沉吟了一会,说道:“朕听闻,这滇地之匪,乃是乌蛮与白蛮私兵械斗,死伤严重。攘外必先安内,朕有意北伐大漠,后顾须无忧。乌蛮、白蛮械斗,非大顺之福,亦非大理之福。为何卫卿不早日奏报,朕也不用等到如此方才处理?”
卫须惊苦笑道:“乌蛮之中,仇视白蛮,如同杀父仇人。如此怨恨,又如何能解?”
陆承启不信:“方才卫卿都说了,无非是地盘、利益之争,若是地盘平等,利益均分,又如何不能平息?”
卫须惊当即把乌蛮、白蛮的历史都说了一遍,再说了当地最为有名的商道,茶马小道,直通吐番诸部。吐番诸部,虽也臣服大顺,可历来自治,中原文化传播很弱,大抵上都信佛。因吐番属高寒地区,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是吐番百姓的主食。在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吐番百姓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吐番不产茶。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但供不应求,而吐番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这样,吐番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若没有这茶马小道,怕吐番早就反出大顺了。
可以说,吐番是因为利益而归顺大顺的;大理府中的乌蛮、白蛮,也是因为茶马小道的利益,大打出手。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想要从中调和,谈何容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