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公公的声音在永明宫内响起。
“宣，许龙虎觐见。”
许龙虎早已经紧张的不成样，手掌心内不停的流汗，听到这道声音他深吸了一口气擦了下额头，然后腿脚僵直地走了进去。
任哪位平民百姓突然变得万众瞩目都会不适应，而要见自己的是陛下。
更何况许龙虎没有一点自己已经出名的觉悟。
回想着树公公先前交代的，许龙虎走进了殿内，一直专心的盯着铺了一层名贵皮毛的白玉地面。目不斜视。
他不敢望着台阶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
拂袖，屈身，跪拜。
“草民许龙虎，拜见陛下。”
许龙虎身子弯的极低，似乎整个人都要趴在地面显得极其诚恳。额头磕在毛毯上并不疼痛。
他闻着冲进鼻子里的一股香味，突然想着这一地的毯子要多少钱才能买到。
他又突然很难过，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一条见了主人的狗。
台阶龙椅上的陛下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为何不敢看我？”
为何不敢看我？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还不看着我？
许龙虎抬起头来。
他很听话，所以他很仔细的盯着皇帝陛下。
他盯着皇帝陛下，看见了陛下英俊中带着成熟男人独特魅力的脸，然后看见了他黝黑垂直的头发，再往下看到了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还有外面裹着的绣着龙戏珠的金黄龙袍。
许龙虎眼神中没有尊敬没有不屑，没有冒犯也没有狂热。
他看的很认真。
树公公着急的轻咳一声。
南宫天圣居高临下望着许龙虎这幅模样，摇头失笑。
“你怕朕？”
似乎许龙虎过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陛下在和自己说话，然后又茫然，心想你这问话我怎么接？我说不怕，那我岂不是要背个造反罪名？怕？这是在说皇上是吃人的猛虎？
“我...怕一点点。”
许龙虎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像是讲台下怯弱的学生。
“哈哈哈...”南宫天圣被许龙虎的回答逗笑，许龙虎脸红尴尬。
“不要怕。”像是拐卖小孩的经典对白一般。
“我是好人。”南宫天圣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好。”许龙虎回答。
“你站起身来说话，以后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是。”
“你是青山县人？”明显南宫天圣派人调查过。
“是。”
“父母何在？”
“去世了。”
“你那个朋友叫...贤一？”
“是。”
“青山县是个好地方。”
“是。”
“你会修炼吗？”
“听贤一说过一点。”
“想不想当将军？”南宫天圣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许龙虎反应过来，连忙说：“从小就想。”
“那你听说过南天院吗？”
“没有。”许龙虎诚实回答道。
“那可听说过张逸将军？”
“听过听过，镇国大将军，很厉害。”
“以后你便是南天院的学生，张逸将军亲自教你。”
许龙虎像是被突来的幸福震昏了头脑，没有出声。
南宫天圣看着下方一副威严面相却呆头呆脑的许龙虎摇头轻笑，心想终究只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孩子。
“怎么？不愿意？”
许龙虎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很愿意。”然后咬着嘴唇像是做出很大决定一般说道：“只是我要回家问问贤一才行。”
南宫天圣听了许龙虎的回答也没有生气，像是早料到了许龙虎会这般又像是胸有成竹地说道：“无妨，朕不强迫你，到时决定好了便去南天院报道，后续事宜自有人会带你去。”
树公公在一旁摇了摇头，心想还真是傻大个。
不等许龙虎再开口说话，南宫天圣挥了挥手笑着说道：“退下把，朕可没打算留你吃饭。”
许龙虎心想贤一还在家等我吃饭，你不留我才好，正打算扭头出去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
先前...树公公说退去的时候我该说什么？完了完了突然忘了这茬，这该如何是好。
只见许龙虎额上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在这冬日显得极刺眼。
“陛下...再...见。”许龙虎最终嘴里艰难的冒出这四个字，然后僵硬转身，离大门十多丈距离远却仿佛是刀山火海般，许龙虎每走一步路都感觉赤着脚踩在火石上方。
身后传来皇帝陛下的大笑声，许龙虎终于走出了永明宫。
出了宫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冷风，许龙虎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无比畅快。
“宫里值钱的东西倒是多，就是...空气太闷了一些。”许龙虎这般想着，然后旁边走过来一小太监领着他原路返回。
出宫时许龙虎虽说心情好上了很多，想着自己突然一夜之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厚爱还能进一个很厉害的学院不由得很高兴，但脚步却是比来时匆忙了许多。
这不是在逃离关押着猛兽的牢笼，这是急于回家和贤一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出门皇宫，坐上了马车，又是一路颠簸到了东三十九巷。
回到院子里时天色已经渐暗，没有了白日的光照着寒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许龙虎很有礼貌的微笑和送自己回家的小太监挥手告别，然后脸上挂着微笑进了院子。
嘴上哼着长安百姓们听不懂的民谣，踩在还未化的积雪上，许龙虎两三步来到了贤一的房门前。
“贤一！我回来了！”许龙虎扯着喉咙大喊。
“还不快来开门！有好事要跟你说！”许龙虎轻推了一下门。
门未开，无人应答。
莫不是趁我不在自己一个人去醉生楼里找大姑娘乐呵了？
“这种美事不叫上我，亏我还打算叫你声大哥。”许龙虎心里恨恨想到。
许龙虎正打算转身回自己房屋。
然后他听到了屋内一声闷哼。
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是贤一的声音。
“贤一？你在屋里？”
无人应答。
“贤一！”
还是无人应答。
许龙虎急了，后退两步，提脚用力蹬在门上。
木门受不起许龙虎大力的一脚，应声而倒，发出一声响。
没有了门的遮拦，许龙虎望去屋内一览无遗。
他看见贤一闭眼盘坐在地上，神色痛苦面露狰狞。
青色竹编斗笠落在一旁地上。
皮肤不断的有血珠冒出，已经浸湿了大片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