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还能说什么,他现在都闹不清楚,老爹跟柳淳到底是怎么回事,俩人完全不像是君臣,倒是,倒是有点像他跟父皇小时候的样子,那时候母后还在,朱标敢跟父皇吵,完全不用在乎,有什么事情,母后都能摆平。
等到马皇后仙逝,朱标也成年了,父子两个就消停多了。
现在看到柳淳的样子,朱标突然有点怀疑,没准这小子真是散落在民间的弟弟呢!
朱标也知道不可能是真的,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奇妙,毫无道理可讲,别看老爹骂柳淳,甚至动手要打,可这么长时间,柳淳不还是活得越来越滋润。
所以吧,父皇的话,不用当真的!
“朱标,你是不是觉得父皇不敢动那个小子?我现在就可以下旨,让你去砍了柳淳的脑袋回来!”
朱标低着头,几乎没有迟疑,立刻道:“儿臣接旨!”
他这话一出,倒是把老朱唬得脸红脖子粗,没听出来,是开玩笑啊!这位陛下忙向四周寻找金银,要给朱标两下狠的!
你这个逆子,也敢跟朕耍花腔了,简直要气死朕了!
朱标转移话题,“父皇,这些钱不过是转到皇家银行,父皇手里握着皇家银行的股份,儿臣觉得没差别的,都是父皇的东西,没人能抢去的!”
“错!”
朱元璋断然摇头,“你还是没有想清楚啊,这些金银一旦转入皇家银行,父皇能随便动吗?明面上皇家银行是朕的,可实际上,朕能动的钱没几个啊!”
老朱这话,的确有些言不由衷,实际上经过皇家银行的放大,朱元璋能动用的财力,是以前的十倍不止。
只不过老朱有一点说得没错,过去存在内帑的钱,都是老朱自己的,可以随便支配。可计入银行之后,想要动用,就会麻烦很多,甚至会被拒绝,如果一意孤行,弄出来篓子,整个新币就会崩塌,这是朱元璋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唉!”
朱元璋突然叹了口气,“百官们常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实际上,这天下的土地,出了这皇宫大内,又有哪一块是朕可以随意支配的?饭要分锅吃,日子要分开过。父皇坐在龙椅上,从来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所谓君王与士大夫共天下,朱元璋是最不信这一套的,而且他收权也收的最厉害,百官被老朱死死压制住,连点喘气的余地都没有。
可即便做到了朱元璋的地步,文官的势力依旧在顽强生长,而且可以想见,等老朱挂了,文官必定会泛滥起来。
“朱标,为父想告诉你,坐拥江山,这是名江山,而非实江山。就像这些金银,名义上属于父皇,可实际上根本不是。怎么说呢,柳淳那小子或许是对的,朕就是个保管员。从金银到天下,这二者都是一个道理。你是九五至尊,是天子,可你有的只是名而非实!理财需要心存敬畏,当皇帝也是如此,为父二十多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
向来杀伐果决的洪武天子,居然露出了柔软的一面……没错,正是因为心存敬畏,敬畏那些不计生死勇者,朱元璋才格外勤劳,他把所有的政务,都一肩扛起。
老百姓的事情再小,他都不会大意。
小到婚丧嫁娶,甚至丢了耕牛,朱元璋都会认真处理。光是自己勤劳还不够,他还订下严格的祖训,要求后代子孙,也要像他一样,辛勤政务,将朱家的天下,发扬光大。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有趣的情况,假如天下真的是皇帝一人的,那么皇帝为所欲为,也毫不担心。
可偏偏天下不是皇帝的,怎么说呢,从古至今,改朝换代,强汉盛唐,都会变成过往云烟……从某个角度来讲,皇帝也是江山社稷的保管员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主人!
老朱将他治国的想法,悉数传授给朱标。
等讲完之后,老朱叹息道:“本来留着内帑,是想着用起来顺手方便,可事到如今,父皇也不能死死扣着了!还有,你告诉茹太素,要单独准备储藏金银的仓库,不要留在宫里,免得子孙有人打金银的主意,坏了钞法。”
朱标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父皇这是怎么了,以往不断往里搬钱还嫌少,好容易能填满了,竟然要送出去,父皇啊,你在想什么呢?
“呵呵,说起来,还多亏了那个小子!”朱元璋笑道:“论起钱这一关,他比朕这个皇帝还要潇洒很多!他争取了热气球的专利,转手就给下面人普通的工匠一成的股份,他比朕大方多了。”
朱标其实也挺钦佩柳淳的气度,不管是白羊口,北平,还是大宁……凡是柳淳奋斗过的地方,都会产生一大帮新贵富豪。
柳淳在分配利益的时候,从来不会犹豫。
有趣的是,柳淳分出去的越多,追随他的人也就越多,而且几乎每个人都在拼了老命,帮着他赚更多的钱,这就让人郁闷了。
老朱不怀好意笑道:“那小子能过钱这关,情这关就未必能过得去,所以朕给他三个姑娘,让他头疼去吧!”
朱标嘴角抽搐,心疼起柳淳了。
“父皇,儿臣以为还是刚刚择一人赐婚,他安定下来,或许就会收敛了。”
“不!”朱元璋断然摇头,“朕才不会让他消停呢,你猜猜,朕把什么给他了?”
朱标眼珠乱转,四处看着。
突然,他惊呼起来,“父皇,你怎么把那个宝贝给了他?”
“哈哈哈!”朱元璋朗声大笑,“父皇就是要借着他,试探朝局!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忠良!”
朱标无话可说,他突然好奇道:“父皇,按照你的意思,那个柳淳算不算忠良?”
老朱眉头乱抖,腮帮的肉不停跳动,“你少给那个小兔崽子脸上贴金!”老朱呵斥道:“你尽快准备,让茹太素选好地方,把金银赶快运走。”
朱标点头,“儿臣这就去办,十天之内,就搬出去的。”
“十天?”老朱摇头。
“父皇,你是嫌太慢了,是吧?那八天,或者五天?”
难得,朱元璋脸红了,“那个,别那么着急,缓缓,缓缓,一个月之内,能办成就行!”
朱标正色,“父皇放心,一个月就一个月,儿臣一定全力以赴,请父皇放心!”
这回轮到老朱哑口无言了,其实他的意思是是一个月最好,拖到两个月也没事,假如三个月呢,也勉强接受。
可偏偏一个月之后,就要把金银弄走,这可怎么办啊?
老朱决定了,这一个月,再也不去妃嫔的宫殿,都留在内帑,抱着金山银山睡觉,踏实!
……
相比老朱的犹豫,柳淳就显得从容多了。他早就清楚一个道理,当钱多到一定程度,钱就不属于自己,他的任务只是把钱放到合适的地方,去创造更大的价值。
所以柳淳把从各府弄来的钱,还有即将得到的专利权,都留在了新的公司,他让陶成道根据学生的情况,把他们分成不同的等级,然后再根据表现,分别授予相应的股份,
从此之后,他们就跟热气器绑在了一起!
“天天忙活,尤其是在咱们这位皇帝陛下,简直诚心给我穿小鞋,我的日子那叫一个难过啊!”
柳淳唉声叹气,向老爹柳三抱怨。
柳三黑着脸道:“你小子别一肚子委屈,陛下没有亏待你,这府邸不是陛下给的吗?”
柳淳翻了翻白眼,“这是我从徐家弄来的地,蓝徐两家帮忙修的,要说陛下给了我什么,就这么个破玩意,你瞧瞧吧!”
柳淳随手,把玉貔貅拿了出来,扔给老爹。
“你找个旧货市场,给卖了算了!”
柳三接到了玉貔貅,仔细端详,一看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突然柳三一跃而起!
“这,这是锦衣卫的象征啊!陛下怎么把这个给你了?这可是最亲近的心腹才能执掌的!你小子是交了什么好运了?”
柳淳不解,“爹,你没搞错吧?我没听说蒋那里有这个啊?”
柳三哼了一声,他小心翼翼,把玉貔貅放好,生怕碰坏了。
然后,一转头道:“傻小子,你当蒋能掌握全部的锦衣卫啊?早在陛下没登基之前,就从锦衣卫中选拔了一批心腹的心腹,号称神卫,他们就是以貔貅为标记,最顶尖儿的就是玉貔貅!”
听起来很厉害,“谁是玉貔貅的真正主人啊?”
“我也不知道,因为一直都保密,不过据我的猜测,多半是陛下的发小伙伴!毕竟只有他们,才能让陛下放心。只是我想不通,陛下为什么收回玉貔貅,又给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