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行庆典的大厅亮灯到凌晨三点，人才渐渐地少了。不过，大家不是去休息，而只是转战酒店，继续谈判。

　　这么好的机会，不趁热打铁，那就太业余了。至于睡觉什么的，从来都是这群人摒弃的对象。

　　苏城也撑着眼皮到了巴库钢铁人民酒店，先到的法国人选了酒店的酒吧做谈判场所。于是，一群人以最快的速度用文件、文具、长途电话和电脑，将酒吧塞成了办公室。

　　比办公室更好的地方是，酒保会操着“hello”级的英语，给想要清水的人添上伏特加。

　　钢铁人民酒店也是巴库有数的好酒店，他们一度能够提供最好的苏联红牌伏特加，以供阿塞拜疆的高级官员和他们的子女饮用。如今，苏联红牌早就结束了供应，绿牌也无法做到足量充足，高级酒店就开始出售来自瑞典和法国的伏特加，反而更符合欧洲人的口味。

　　在一小杯伏特加就卖到20美元乃至50美元的酒吧里，再贵的外国伏特加，老板也会想尽办法的弄过来。

　　会在这里用餐和喝酒的外国人也不在乎20或者50美元，他们巴不得价格再贵一些，好让来尝鲜的阿塞拜疆官员感受到他们昂贵的热情。

　　菲纳公司的克朗索一杯咖啡，一杯伏特加的灌着自己，然后提出谈判动议：“既然大华实业需要现金，那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降低出资，你们降低了出资的比例，所需的现金自然就少了……”

　　“我们不缺现金，我们只是希望获得尽可能多的贷款。中国的机会很好，另外，中国的银行缺乏外汇，我们只能从外国银行获得美元贷款……但是！”只睡了三个小时的秦筠作为张超的副手，睁着大眼睛，据理力争道：“如果为了贷款而降低股份比例，那我们宁愿不贷款。哦，让我这样说吧，我们不介意降低出资。只要股份保持不变，你们愿意让我们减少多少出资，我们就减少多少出资……”

　　“ooo，younglady……”巴西人甩着拉丁屁股乐了，道：“虽然我知道你说了一个笑话。但我得反驳你。我们的要求的是，你们的股份比例可以减少，但出资比例不能减少，哈哈。”

　　“我们说的是一回事，看来我们达成一致了。”精明强干的秦筠端起伏特加，与巴西人重重的一碰，转手交给身后的员工。命令道：“喝了。”

　　扭过头来，秦筠继续用英语扬声道：“我们可以降低一两个油田的出资比例，假如能为此得到二十亿美元的低息长期贷款……”

　　“哇……二十亿美元的低息长期贷款？除非你们降低的是预期得到的油田份额……”

　　“当然不能是预期的油田，除非你们能搞定上百亿美元的贷款。”

　　“上百亿美元的贷款。除非你们全面大幅的降低油田份额……”克朗索哈哈的笑道：“我想，你们也不愿意吧。”

　　“那我们重新来谈份额，贷款的事先放在一边。”

　　克朗索小退一步，笑道：“那太麻烦了。都已经到了这一步。”

　　“那就是按照我们的要求了。”

　　“是按照我们的要求。”

　　“看来我们又达成了一致，干杯。”秦筠再次举起杯子。和巴西人一碰，转头再次交给身后的大华员工，说：“喝了。”

　　那员工傻看着她，大约是秦筠一向的严厉印象发挥了作用，几秒钟的对视以后，他乖乖的闷掉了杯中的伏特加，辣的舌头舔到脖子上。

　　苏城看的叹口气，道：“这都不是河东狮吼了，是河东巨龙了。”

　　“谁说不是呢。”小胖睡眼朦胧的道：“我们晚上1点才睡，3点就被喊了起来，我困成这样，她还精力充沛的要咬人，不是龙是什么？”

　　“你胆子变大了，敢在老婆身边编排她了？”

　　“她不是忙着说话呢。”

　　“你大概不知道龙的耳朵也灵吧。”苏城笑了两声。

　　小胖困的睁不开眼，扶着桌子，笑道：“你都说是巨龙了，身子大，耳朵就小了，听不清楚的。”

　　苏城大笑，然后指了指后面。

　　小胖惊恐的发现，秦筠不知何时，就站到了后边，背对着光阴，仿佛有一根巨大的尾巴在甩啊甩的。

　　谈判桌上的主帅，又变成了张超，依旧是用快嘴讨论着细节。

　　西班牙人率先松口，道：“你们将1号油田到5号的股份度让5%给我们，我们承担这5%的投资，同时，我们会找几个银行，弄到10亿美元左右的贷款，时间和利率由银行的人来决定。”

　　雷普索尔是西班牙数一数二的石油公司，就像任何国家的大型石油公司那样，雷普索尔既有银行股东，也握有银行的股份，再加上他们的大笔现金和贷款，介绍一家大客户是很轻松的事。

　　张超暗暗点头，这其实已经达到了大华的底线，但他肯定还要继续争下去，说道：“不能确定时限和利率，3.5%。”

　　“加上6号油块，3.5%”这是巴西人的一贯手段，他们不断的增加油块来谈判，显然是目标远大。

　　张超微笑，道：“忘了说，6号油块，大华实业准备**竞标了。”

　　“**竞标6号油块？好吧，你们的选择。”巴西公司的代表耸耸肩，道：“那就加上7号油田，按照3.5%的比例来算……”

　　苏城听到这里，已经很满意了，

　　接着，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和法国菲纳公司也分别提出自己的**竞标的要求。其实只是聊胜于无，他们的力量都不充足，又不像是大华实业有先期的铺垫，想要单独竞标超级油田实在是条件不足。实际上，获得超级油田最正确的策略还是联合，假如是四家大型石油公司。获得4块油田，就权益而言，也就相当于获得1块完整的油田了。就某种程度而言，获得4块油田各25%的权益，说不定比获得1块油田100%的油田还要强。

　　当然，像是大华实业，法国菲纳，巴西国家石油这样的公司的联合体，能够联合得到一块油田就很满足了。除了阿齐久油田以外，阿塞拜疆这次放出的油田超过10万吨级的还有好几个。

　　某些时候，大华这样的四公司联合体，说不定还会在竞标中再次联合其他的公司联合体。9公司或者11公司控股的油田，最初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早晨9点。一夜没睡的酒保端来了早餐。

　　张超等人停下了激烈的对抗，稍微休息了一番。小胖青红着眼睛，狠狠的咬着面包，道：“这个谈判还要好久？再这么下去，我非得瘦了不成。”

　　“他们影响你睡眠了？”苏城也困的要死，勉强睁着眼。

　　小胖叹声道：“每次老婆加班回去，或者工作的太投入。就像这样，我就不得安生呀。”

　　苏城望着犹自激动的秦筠，理解的点点头，道：“明白了。你再坚持一段时间就行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小胖愁眉苦脸。

　　“一个月……”

　　“一个月还行！”

　　“我没说完。一个月是竞标结束，接着还有建设期的谈判。采购设备物资什么的，也都需要谈判吧……”

　　“那要多久？”

　　“半年或者一年……不过……”

　　小胖脸都皱的苗条了，心惊胆战的问：“不过什么？”

　　“不过。以后还会有其他谈判啊。”苏城无奈的撇撇嘴，道：“秦筠自己选的部门。你要是记得的话。”

　　小胖脸一紧，昏了过去。

　　苏城连忙把手指放他鼻子下面，虽然呼吸似有似无，但呼噜是打了起来。

　　另一边，大华实业、阿塞拜疆财政部和刘明浩为代表的中方谈判也开启了。

　　企业贷款要转换成国家贷款，尚有许多步骤要做，想使阿利耶夫承认这起贷款有效，肯定得通过谈判。不仅如此，将企业贷款转给中国，再转到阿塞拜疆，成为有效的国家贷款，本质上是违法的。

　　只是没人在乎而已。

　　就连中国石油总公司，听说此事，都偷偷的找上门来。林永贵不好意思从大华实业的联合体里分一杯羹，却还是想到阿塞拜疆来试试运气。

　　正如许多中小型石油公司那样，做不成石油开发企业，做石油服务企业总是可以的。

　　当然，中国石油总公司的规模是很不小，若是用人数来判断，可以算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但在1993年前后，石油总公司基本是一家纯粹的国内垄断企业，国外事业部既小又弱，别说是和近10万人规模的bp相提并论，就是拥有近万名国外事务部职员的大华实业，也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单论钻井等技术水平，中国石油总公司的积累倒是不错，这也是他们总能找到石油服务合同的基础。但是，要参与油田谈判，国企氛围的石油总公司就完全不行了。仅仅是眼前的谈判，落在石油总公司请示请示再请示的工作环境里，没有一年时间，别想谈出个样子来。那些有决定权的高级领导也不会像是苏城这样深入一线谈判场，因为一线容易出错，而出错的代价又太大。

　　相比追求盈利的私人公司，国企的终极目的只是不犯错而已。

　　纷乱的一个星期后。

　　撒克巴尔代表阿塞拜疆国家石油部宣布，油田竞标开始。

　　与当代大多数的油田竞标类似，阿塞拜疆选择了暗标的形式，也预示着暗箱操作的顶峰到达。(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