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第 174 章
“他先朝临溪下手了吗……虽然我想这么说, ”阿克夏支着手,目光落在另一面的结界上, “如果真的是姜瑞星先对临溪下手的话,临溪不至于会陷在其中那么久吧……”
自背后抱住, 然后将剑刺入前方人的胸膛……
阿克夏在脑中模拟了一下两人的动作,得出了结论:“姜瑞星是自杀?”
避开前方人的要害,将透体而出的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是的。”尼格抿了抿,低声道,“姜瑞星的剑术非常出众,那一剑沿着临溪体内脏器间的空隙,完美地避开了大血管和要害, 即使当即拔剑也不过是流了几百cc血的问题。”
对猎命师来说, 这样的伤势只能算是皮肉伤。
所以,眼看着哥哥断气的女孩当场就疯了,拔掉了剑就直接对着祝贺者动手了。
最后,在付出了死三伤五的代价下, 祝贺者制住了完全失去理智的姜临溪, 将之囚入昆仑山,由大长老和猎命师第一高手聂老负责。
那场战斗中,姜临溪的灵猫警长也因意外殒命。
同时丧命的还有其父姜河的灵猫林子,以及重伤不治的姜老太太。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姜老太太死前以一个前所未闻的奇异命格,将自己的灵魂和林子的灵魂融合在了一起,然后附身在警长身上。
之后, 这个套着警长的壳子内里却是人和猫的灵魂的怪异灵猫便以林子为主、姜老太太为辅的情况活了下来。
“所以,把这些告诉你的,就是附身在警长身上的姜老太太,而平时出来的则是灵猫林子?”
“嗯,就是这样,因为人的灵魂无法储存一个以上的命格,只有猫能够拥有那种生而九窍的奇异灵魂。”尼格补充道,“所以之前和临溪打配合的都是她父亲的灵猫林子。”
林子是看着临溪长大的,对这个孩子的心性了解比年幼的警长(对于将要陪伴主人一生的灵猫来说,当时还不到十岁的警长确实可以称一句年幼)更加深刻,而且警长也算是它比较了解的猫,模仿平日里警长的行为模式几乎无障碍。
更何况,姜临溪在那场仪式里受了刺激,醒来后精神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即使是清醒的时候也多是专注于炼命,所以那一年里也没发现灵猫的不对劲。
“……原来如此。”阿克夏若有所思,但是他依然有些问题没解开,比如,临溪那明显有问题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那个被原家庭弃养后被姜老太太收养从而变成姜家人的记忆……显然不可能是那个无名怪命的原因――那个命格还没智能到把她原先的记忆和心中的渴望混合后揉捏成一份逻辑通顺、条理分明、更加关键的是适合一个13岁的猎命师成长过程的记忆。
无名怪命只会随着时间的“剥离”而逐步剥离掉宿主本身记忆中的情感,却不会对原先时间线上的记忆做任何改动。
可以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临溪本人的杰作。
会是谁呢……会知道临溪小时候曾经暗中臆想过的“真相”,能够接近被兄长之死刺激得发疯的临溪并成功改动其记忆,赋予这份明显带有临溪本人曾经渴望的记忆……
应该,是临溪非常熟悉、熟悉到会对其吐露心声的人吧?
灵猫警长片段式的记忆里,某个身影浮现出来。
“……修改了临溪记忆的人,是风宇?”
阿克夏喃喃自语。
尼格惊讶地看了身侧少年一眼:“对,是风宇。风家本代继承人,和临溪年纪很接近,两个人算是青梅竹马吧。”
风宇比临溪大了一岁,所以他的继承仪式比她早一年。
但是,和姜家令人痛惜的结果不同,他的继承仪式上,没有祝贺者的恐吓,没有父执辈的痛苦选择。
只有单方面的,对亲情残酷的压榨。
风宇十四岁的时候,就杀掉自己的四胞胎姐姐――因为他记事极早,在襁褓中的时候,懵懵懂懂,就偷听到了猎命师的诅咒秘密。
担当过姜家成人礼的祝贺者的陈老头,说到风宇的父亲风长征时,会说他是个好命的小子的原因,就是这个。
他不需要对自己的五个孩子做出血和泪的抉择。
因为在他痛苦选择之前,他的儿子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姜瑞星死后一年,临溪炼出了让资深猎命师都为之战栗的鬼命‘时之锁’。”
时之锁能够将宿主的时间剥离并储存起来,并以一定比例返回某个目标个体的时间,如果剥离出来的“时间”足够多,可以将目标个体的时间返还到任何一个时间点上。
也就是说,如果临溪让“时之锁”从自己身上剥离出了足够的时间,那么随后以此为交换,将死去的姜瑞星的尸首时间返还到“死前”,也是完全可以的。
换句话就是说,时之锁可以起死回生!
它的缺点是只能使用一次,不管对目标个体返还了多少时间,之后就再也无法使用,剥离了的多余的时间也不会返还给回来。
时之锁的力量让见多识广的大长老也为之惊叹。
但是,这个临溪专为逝去的兄长炼出的命格,终究没有用在姜瑞星身上。
东京大战时,风宇为了保护因时间剥离实力大幅度衰减的姜临溪,被大阴阳师安培晴明重伤致死。
姜临溪用时之锁救回了他的命。
姜老太太没有告诉尼格的是,那个幼年模样的女孩将时之锁代表“时光”的炫目白光按在已经失去了温度的风宇尸体上时,一滴水落在了她的手上。
连亲眼看到兄长死去时都没落泪的孩子,终究是哭了。
她知道,复活自己最重要的哥哥的机会,已经没了。
“‘时之锁’让临溪的身体退回了十二岁,后来风宇用了某个记忆类的命格,改过了她的记忆,将所有记忆重置修改,淡化了姜瑞星的存在,变成了一份适合当时临溪身体年龄的记忆。”尼格想了想,又道,“不过好像因为时间不够,风宇有些地方没处理好,所以留下了瑕疵,让临溪随着相似场景的刺激而想起来了。”
不过考虑到当时东京大战处处爆发的情况,风宇能够在短短半个小时内改掉十九年份的记忆并将人藏在安全的地方,已经足够出色了,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
毕竟,再怎么天才,属于定性猎命师的风宇所擅长的,还是几率格,而非情绪格和天命格。
像乌拉拉那种什么命格都能迅速上手的不定性天才,也无法自如地操纵这类命格。
“……也就是说,那个拉临溪入梦境的人,最有可能下手的地方,就是姜瑞星对临溪刺的那一剑吧。”该听的都听完了,阿克夏大致了解了当年发生的事,也多少能推测出现在的梦境进展。
难怪对方要找临溪听到过去记忆、心灵失守的时候入侵梦境了,这样引发的梦境显然就是当初她十八岁生日时的场景。而在这个场景中,最容易引导出不同点的就是姜瑞星刺进临溪胸膛的那一剑。
姜瑞星是个用剑高手,能够控制短剑分毫不差地避开体内重要脏器和主要血管,但是在敌人操控中的梦境,这本来用于自杀的一剑,怕是会变成临溪的催命符。
尼格勉强笑了笑:“这个……我们应该不用太担心吧,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梦境,临溪的身体不会有事的。”那身体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着呢,如果有谁能够避开他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伤到临溪才叫怪事。
更何况,还有架的结界挡着。
“不,可不能那么轻松乐观。”阿克夏道,“梦境的伤口,也会反馈到现实的身体上。”
而最为擅长这一点的,莫过于猛鬼街中的佛瑞迪――据说,曾经有好数十名资深玩家葬送在那个美国小镇上。
直到后来被封号“梦魇之主”的玩家端掉佛瑞迪的老巢……
就像是和他的话对应一样,结界里,在飞影震惊的目光中,不知道何时,血迹在昏迷的女孩胸口扩散,将原本白色的棉质衣服都浸染成鲜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发少年皱了皱眉头,正要发动占星术锁定动手人的所在,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制止了他的行动。
这突如其来的惨叫甚至直接压下了大会裁判宣布第二场藏马胜出的声音,引得全场观众,连同还在擂台上勉强保持神志清醒的藏马都往发声地看去。
惨叫声来自于魔性高手队。
魔性高手队一共五人,除了已经被藏马打败的画魔和冻矢之外,风之使者阵靠在观众席的墙角下自顾自闭目养神(不过他现在也被那惨叫声惊得睁开了眼睛),还裹着那标志性黑斗篷的只余下两人,而现在,就是其中一人突兀地发出惨叫,整个人伛偻在地。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场下的魔性高手队一员忽然发出极其凄厉的惨叫!是受到了什么攻击了吗!但是并没有什么人或者妖怪靠近魔性高手队的队员啊!”连裁判小兔都忍不住播报这一意外事件了。
“显然是梦境被破的反噬。”另一头的白发少年叹了口气,这下子可麻烦了,大会可不允许未出场的选手私下对决,尤其是这种两方队伍就在比赛途中的时候……幸好他早有准备。
不再去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他转身走进选手通道。
在惨叫声响起的时候,飞影同样震惊,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集中到了身侧。
从上一场战斗结束后就陷入昏睡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而这里的变故,也很快被全场发觉。
――因为架的结界破了。
在众人的目光还集中在魔性高手队那个发出凄厉惨叫、痛到满地打滚的妖怪身上时,在擂台另一侧骤然爆发的气瞬间拉回了众人的视线。
而就是这股气,轻而易举地破开了号称魔界防御第一的结界师架的结界。
下一秒,刚刚还在飞影身边的白发女孩,出现在了滚在地上的魔性高手队成员身边。
“为……为什么?”
似乎是因为有陌生人的靠近而强行压下了剧痛,那个黑衣斗篷的人嘶哑着喉咙,发出不甘心的嘶吼:“为什么……你能够躲过那一剑!”
明明,就算是在她的记忆里,她也完全没躲啊!
没道理在被他操控的记忆梦境里,还能躲开啊!
“第一,当初没避开弦晦那一剑的原因是他动手没带杀气也没杀意,但是你出手的时候杀气太重了,重到就算我想无视也做不到;”
“第二,弦晦的剑术修为非常高,那一剑妙到巅峰,但是你的剑术连门外汉都算不上,避不开才是奇怪的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修习的梦魇咒让我对所有梦境类法术抵抗性很好,所以在弦晦带我到游乐园的时候,我已经想起来了,并且确认了那里是梦境――而你的梦境法术发挥作用的前提是受术者不知道那是梦境,并且失去了相关记忆。”
姜临溪的心情似乎很好,居然有闲心解释。
但对那个暗中以入梦能力暗算人的玩家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美妙的事:“你居然……早就发现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道地继续演下去!”既然早在游乐场里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了,为什么直到最后他开始控制梦境走向刺偏那一剑的时候才开始反击!?
“你……你是在看我耍猴吗!”
“那倒没有,我只是很久没看到过弦晦了,想多看一会而已,”白发女孩歪了歪头,微笑着解释道――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愉快的笑,“毕竟当初进来的时候,我身上连张照片都没带。”
也就是说,他费尽心思做的梦境被当成了照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影音留念作品。
完全……败了……
斗篷下的手无力地攥紧:要……死了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很感激你的,我已经很久没看到那样活生生的弦晦了。”
本已绝望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丝希望:会不会……她会不会因为这个……饶了自己一命……?
既然她那么想要见到那个青年,他可以……他可以用自己的能力……重复那些记忆梦境……
但是,还没等他把这个念头说出来,一道炽白的光自白发女孩手心绽放,直击倒在地上的人。
白光散去,原先魔性高手队那位队员倒地的地方,只余下一片焦土。
刺啦刺啦的电光在白发女孩的手心里慢慢隐没。
全场一片寂静。
从浦饭队开赛以来,一直吵吵嚷嚷地喊着浦饭队去死的妖怪观众,这一刻就像是被下了集体禁言术一样,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在这一片寂静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女孩的话。
“你不该假扮成弦晦。”
谁也不能假扮成她的哥哥。
更何况,是顶着弦晦的形象,做出那种事来。
姜瑞星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爱着自己的妹妹,宁可死的人是自己,也不愿她背负着来自整个猎命师族群的追杀令活下去。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姜瑞星的模样对姜临溪下手。
龙有逆鳞,狼有暗刺,窥之则怒,触之者死。
“所以,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