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公此番话,职下有些听不明白……”
“不打紧,看得懂即可。”
辛次膺拿起一沓供词,交给陈敏。后者双手颤抖的接住,边看边擦汗,片刻,衣衫已经湿透。
“辛……辛公……职……职下……有苦衷……”
陈敏渐渐的坐不住,身子滑下去。
没等他说完,辛次膺便挥手打断,“男儿膝下有黄金,贵为武将,需有担当。”
陈敏一听,知道此事有转机,赶紧整理身形,汗也退了,精神也好了。
“辛公明察,职下胆敢如此,实在是拨付钱粮不够啊……”
“我知你难处,也知你卖掉多余军器,是为凑钱粮给部曲。别人都是吃空饷,使劲报空额,你倒好,要命地往少报,生怕朝中分你的兵,你且说说,为何如此做?”
“辛公英明,还不是那北蛮子,谁知他们哪一日会不会再来一遭,到时,手里这些厮杀汉子们,也能抵挡一阵,给官家和相公们分担些忧愁。”
辛次膺捋着胡须,第一次点头,“甚好,总算某家没有白白替你料理。若非如此,你真当老夫是怕了,不敢动你么?”说到最后,声音陡然高个八度。
陈敏从最忐忑处缓过来,只是表面上做做畏惧样子,心里已经踏实许多,辛公仁慈,他还是了解的。
“这份供词我会好生保管,元功务必好生记得你所言语,做过之事,凡事定要为国为民,它便不存在。若有朝一日坏了心思,那当朝诸公,饶你不得,你可知道?”
“职下谨记在心,不敢或忘!”
敲打陈敏一番,辛次膺终于能够完结军器案,大大小小牵扯起来,真不是小问题。
黄猛因为和东瀛人勾连,意图谋害梁范,被审问一番,不曾想,竟然发现他和黄三的斑斑劣迹。如此,就算舅父是通判,也保不住,樊茂实不给半分面子,直接从严发落,关进大牢,只怕要在牢中了度余生。
事情告一段落,梁范总能睡两个安稳觉,可惜,不解风情的大有人在。
正在床上回笼之时,老三带进来份意想不到的拜帖。
打开一看,竟然是公孙璃茉要上门拜访。
这是了不得大事,还没听说她参加宴会外,专门拜访一人。
梁范觉得自己就是死宅听见**丝女神要来一样,恨不得墙上重新刷遍漆。
整个上午,几个娃子们读书倒是免了,都在打扫卫生,极为彻底的那种,生怕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出来碍眼。
看样子,耗子路过都要打刺溜滑,苍蝇落脚都得闪了腰。
“三哥儿,带着小七去买些吃食,记得带几只鲜花回来,装点门面。”
公孙璃茉作为此时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演出时排场自然极大,但平日里不一样。到梁范宅子里做客时,只有主仆车夫三人,锥帽遮掩下,寻常人也看不清是谁。
“这些少年郎都是小郎君的仆役么?”剑舞传人看着几个来往端茶递水的小子。
“家人,也是逍遥派传人……”
小七明显一个颤抖,稍作停顿后才走出去,到无人角落时,已经泪流满面。
家人啊,一个许久不曾提起的词语,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缘听到。
宾主落座,一时到不知如何开口。
公孙璃茉看着桌上的插花,感慨道,“小郎君果然名门大派,这插花手法,绝非市井所为,观之必是经年传承手笔。”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非也,正是细枝末节,才映衬出逍遥派人才济济。”
梁范心里还是有些吃惊,毕竟那是小七摆弄出,他倒是能看出有些不同,但具体门道却说不清楚。
能在插花细节上还有如此教养,他对小七的身份越发好奇。
虽有美女在侧,但是梁范总不能盯着人家看,是以没有对话时候,只是俯首垂头,不曾无礼对望。
既然来人不说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话题。
最怕气氛突然安静!
按说梁范老司机,和妹子聊天很有一手,却不知今日为何迟钝起来。
想必是前几日连续忙碌,神经紧张的情形所致。
嗯,一定如此!
“小郎君似乎有心事呢。”
想不到公孙璃茉反客为主,“只是看花出神,想起故人而已。”
“是名女子?”
“正是。”
“貌美如花?”
“在我心中是最美!”
听见梁范如此说,她明显一怔,“小郎君是个痴情人呢。”
“俱往矣,来的尽管来,去的尽管去着,我也徒呼奈何。”
公孙璃茉听得真切,眼前人绝对是个痴情种,士大夫中如此执着之人,并不多见。
“唏嘘往事挂怀,睹物思人,教公孙娘子见笑了。”
梁范说完,室内清香袅袅,一片安逸祥和,娃子们半天也不出声音。
公孙璃茉这充满高雅气质的绝色美女,一时沉默不语,空余美目流转。
屋内静得令人不想弄出动静破坏,梁范正在抬头盯着房梁发呆。要说还是古人会享受,造个房子都是雕梁画栋,比后世更有过之。
“小郎君……”
“公孙娘子……”
梁范一转头,发现美人盯着自己的眼神马上移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先说……”
两人异口同声,梁范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闭嘴不言,做出洗耳恭听模样。
“太乙玄门剑舞,我已经编排出来,小郎君乃其传承,盼您过目,看可用否?”
“公孙娘子过奖,不过是前辈传承,小子的造诣还是差些。”
客套归客套,演示还是要进行的。
她并没有亲自下场,而是贴身侍女代为演示,她则和梁范并肩而立,观摩情况。
两遍下来,梁范觉得改动很是合理,没有了那份刚正之气,变得更加飘逸空灵,却更符合剑舞氛围。在他眼里,已经近乎于完美表现。
“既然小郎君觉得可以,那奴家就这般用了,您不怕我辱没太乙玄门剑名声便可。”
“公孙娘子一改,已然差别明显,便是熟悉我太乙玄门剑之人,怕是也看不出渊源……”
“小郎君会一直在福州么?”公孙璃茉冷不丁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