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次膺微笑道,“乃是最后钱粮不济时,备用之法。”
赵构道,“辛卿莫要话说半截,你也知晓,国库空虚,如此钱财,定然拿不出!”
辛次膺给出单枚造价二贯二,一斤火药八百文,比较一套弓箭三贯五,一把刀三贯三的价格,不算贵。
但,火药弹是消耗品,一次上万战斗中,人人丢一个,就是二十万贯,用上十万斤猛火药,是八万贯。
弓和刀不需如此,补充箭支费用低很多。算上初建火器监和五万存货,辛次膺给出二十五万贯预算。无论怎么看,都十分烧钱。
“辛卿,猛火药和火药弹靡费竟至于斯,那怎消耗的起?户部能拿出多少?”
安定郡王赵令詪知临安府同时主政户部。
“十万贯近乎极限!”
辛次膺自然不满意这个数字,“至少十五万!”
“十二万!”
“十四万!”
“十三万!”
“成交!”
两人和瓦市子里讨价还价的商贾一般,不过数目大得惊人,非是一般买卖可比。
贺允中关心道,“不过一半,剩下部分如何?”
辛次膺不慌不忙再掏个札子,“便是那民间解决之法,此法曰:火器监期债!”
赵构的好奇心也吊起来,更不要说一众宰执。
“便是以我火器监的信誉做担保,向商贾或者官宦之家发行定期三年或五年之债券,按照适当比例给于钱息,时间一到军器监赎回。”
“若是当年收入欠奉,府库钱粮不够,如何兑付?”
“到期前一年再度发行即可。”
“若是无人购买该当如何?”
“我已找到两名忧国忧民的商人,答应认购至少十万贯!”
“嘶!”
一片唏嘘声。
赵构冷着脸道,“原来辛卿已有谋划。”
“陛下,此事情非得已,国库空虚,旬月前削减开支便可知一二,臣接到圣旨,茶饭不思,恰好属官当中有人家经营良善,颇有余财,便提出此法……”
既然是商人主动提出来的,那不一样,同样是放贷,放给官府和放给平民截然不同。放给平民,一不留神收不回,还没准落个欺侮平民的名声。
但放给官府不一样,只要他大宋在一天,就能保证按时赎回,即便大宋没了,那便不需要赎回,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些人都在为这个天才般的设想而赞叹,更多人已经把目光转向远方。比如赵令詪,既然他火器监能发债券,他户部也能发,兵部也能发……
似乎眼前充满黄澄澄的铜子。
“万一商人急需兑现维持生意,当如何是好?”
“时间未到兑换,官府按原价兑付,但债券可交易,交易价格按比例换算。”
赵令詪再也站不住了,“那这和交钞何异?”
“非也,大不相同。债券交割,需去户部更改姓名,只付极少费用便是,并且,适当限制交割时间,如一月一次或是十日一次。如此,自不会与交钞相争。”
梁范呈给辛次膺的债权法,是混合后世国债和证券交易而来,而这只是铺垫,为以后更大的改革在铺路。
辛次膺准备充分,任何可能都想到,宰执们问题也是一一作答,尽管对此事物充满不信任,但找不到任何方法抵制。
户部拿不出更多银钱,这是唯一能解决火器监问题之法。
讨论完后,汤思退暗暗的松口气,之前,他还担心辛次膺会以钱粮为借口,推掉火器监差遣。因此不但没有使绊子,还准备关键时刻支撑一把。不曾想,辛次膺早有预案。
如此精妙法子,明显不是年过六十的他能想出来,这不是问题,稍后好生调查才是。
至于商贾自己提出来,鬼才信,何时国朝商人如此有见地?宗室南渡时,那些富户宁愿窖银被金人挖出,也不愿献出做军费。
大小朝会结束,原本以为会是场和稀泥之事,不曾想被辛次膺三下五除二解决清楚。
宰执们心里都转了几转,虽然他看着老迈,但办事风格上,远比最年轻的汤思退要激进。
此番接触,可以说辛次膺全胜,不留任何人机会,哪怕是掣肘的钱粮也不是问题。
……
陆游散朝赶到吏部时,梁范已经等待许久。
毕竟朝官们都去参加大朝会,作为选人,他需要献上自己的家世表等。
梁范是穿越众,对外号称孤儿,只好把逍遥派几个前辈编了进去。
这些资料,对于办理的小吏来说,实在是稀罕事。
“官人,您这个三代家状,不合礼制。”
小吏脸色很是为难,似乎沉重的替他惋惜。
梁范手起张落,几张宝钞刚落在桌面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事不难,按孤儿处理即可,官人有福建路帅司、仓司、宪司的鉴表和出身证明,毫无问题。”
审核完梁范文书,小吏整理好,放到一旁,眼看这并不是他今日要交给吏部侍郎处理的那些。
“不知几日会有答复呢?”
再度手起掌落,又几张纸风一般的消失。只见小吏再把文书放到最顶端,“快则明日,慢则三日,必有结果!”
梁范含笑离开,小吏也起身恭送。多么和谐快速的办事效率啊,谁说吏部脸是最难看的地方?尤其他们选人,哪里需要动辄等上几个月数年嘛。
陆游那里,按部就班,京官转朝官之人,每月不过几个,并且多是实职等人,自然不是多个萝卜等坑的选人,效率更快,若不是吏部尚书散朝走的慢些,只怕现在已经处理完毕。
两人前后脚出吏部,便寻思先到这天下第一城四处看看。
临安城中,大小酒楼食肆足有两百余,若说谁最好,不好说,毕竟口味异同,但论奢华,当属金华楼。
金华楼占地颇大,除一座四层主楼,尚有数十客房院落,装潢极为雅致,各有特色,是高官显贵,富商巨贾常常落脚之处,传闻只要有钱,就没有享受不到之事。
钱少卿闭目躺在软榻上,口中哼着小调,右手拍击扶手,一旁绝色俏婢不时将剥了皮的葡萄放进口中,甚是得意。
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一声怒哼,侍奉在旁的黑衣壮仆不说话,推门而出,过会儿便返回,在耳旁轻语一番。
钱少卿睁开双目,道:“不过是个破落户,充什么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