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敏敏王妃进京的前三天,徐钦照例每天都还是去了瞻园的。一方面是确实遵照朱大老板的意思关心关心这位秦王殿下的身体状况,另一方面也是职责所在要看住这对诡异到爆炸的夫妻。
除了朱樉一天比一天好的身体之外,夫妻二人之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重,要是他们两人那天突然来个火并,徐钦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
唯一让徐钦感到比较蛋疼的是,原以为会被这个彪悍到不需要解释的王妃生生给气死的朱樉若真是完全康复了,那这后面的事情就有些难搞了。
不过这件事的发展,简直…
完全是崩坏的节奏。
三月二十日的半夜,正当徐钦被自家腰力最强的老婆缠得不知西东的时候。
“大少爷!大少爷!”
小丫头惊慌的喊声,让徐大少爷差点儿没折了腰。
“何事惊慌?!”
“大少爷,大事不好,大事…”
“是走水了还是怎么了?”徐钦虽然很气这个没眼色的不知名小丫头,但开门之后还是强忍着怒气,保持了自己的一贯谦谦君子作风。
“锦衣卫的军爷来报,说是秦王殿下薨逝了!”
“什么?!”
徐钦在听到这个不知是晴天霹雳还是天降馅饼的消息的时候,足足楞了两分钟,这才如同屁股着火了一般,抓起外袍就往前厅跑。
“什么时候发现的?”
“大概两刻钟之前!卑职查探属实之后,便马上过府禀报同知了。”
“嘶…”
当徐钦跟着调派到瞻园保护朱樉的百户官推门看到朱樉的尸体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踏马的都没人听到?你们干什么吃的?”
“回大人,您也知道…这王爷和王妃的情况,二人争吵的时候,连秦王府的卫士都被轰得远远的,更何况小的们了…等卑职听到叫声赶过来,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这个百户真是带着哭腔述说着,看来也是快吓尿了,看着被分成好几块儿的秦王殿下,想着这次恐怕是难逃一劫了。
“王妃呢?”
“不知道,没看见。”
“握草!你们…真是废物!”徐钦也是被这傻逼给气得不轻。
“马上派人回衙门,带一个千户所过来!把府宅封起来,搜一遍!然后全部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听候命令!有任何人胆敢泄露一丝风声…”徐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相信这个百户也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件事虽合了他的心意,但这种神展开还是让他有些蛋疼。不过发生了这种皇室丑闻和噩耗,第一时间需要的不是将凶手绳之以法,而是封锁消息,以及上报朱元璋。于是他匆匆回对面换了衣服,然后便马上直奔皇宫而去。
“你做得很好!”
千算万算,徐钦也没有想到,他将朱樉被砍成至少三块儿,而去砍人的人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媳妇,这种爆炸性的消息,连夜汇报给朱元璋之后,他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陛下,那接下来?”
朱元璋的这种远远超乎寻常,甚至是极度诡异的反应,让徐钦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原本堂堂秦王薨逝,而且是这种方式的非正常死亡,不管对外怎么说,但凶手是一定要抓,要杀的。但是朱元璋这种和前些天秦王病重就大发雷霆的反应来看,徐钦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甚至是胆大包天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所以徐钦现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先下去,封锁消息,将秦王收拾收拾好生入殓。至于凶手,你暗中查一查,能抓到最好,但是千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明白了么?”
“臣遵旨!”
徐钦虽然对于这个“能抓到最好”完全没法理解,但还是不得不遵旨照办,谁知道里面水有多深?谁知道陷进去了能不能翻身?他现在只想静静…
然后第二日,秦王薨逝的消息就传开了。
因为朱元璋直接在早朝上公开宣布:攘夷塞王之首,边疆藩篱统帅之一,秦王朱樉病逝于京师,享年四十岁,着礼部定丧礼谥“愍”。同时,日前紧急回京的秦王正妃王氏,也已因伉俪情深,主动自杀殉夫,着礼部定丧礼谥“愍烈”。
因为秦王分封之后已经是以西安为藩国的国主了,所以自然是要归葬藩国的。
于是在停灵三天,供京中宗室、勋贵、百官拜谒之后,由前军都督府右都督谢彦及通政使宋徵二人领队,扶柩送回藩国,并同时持节诣陕西,以册封朱樉之长子朱尚炳为新任秦王。
朱元璋,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君主,第二次感受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即使这个儿子并非是他最喜欢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对最不待见的儿子之一,而且这个意外死亡事件内幕多得连徐钦都觉得可怕。
但毕竟是亲生骨肉,而且朱元璋又是帝王中罕有的重视骨肉亲情的那种,所以他其实并不像在当夜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朱元璋思郁成疾,病了!
这事又把徐钦吓得够呛,不过按御医的说法,他只是“忧虑郁结之症,绝无大碍”,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
这事的起伏转折之诡异,让徐钦好生捏了一把冷汗,所幸最终历史的车轮依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碾过了朱樉。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会操演武也被迫推迟,反正这个年代的“军事观察团”也就是一群没知情权的渣渣,要看阅兵也是被帝国政府临时赶过去就行了,倒是不存在什么落了面子的说法。这也算是在无意之间让徐钦和锦衣卫得了个小便宜,新军和新装备都有了更充分的准备时间。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让朱允炆平白得了个向朱元璋献殷勤,表现他纯孝的机会,生生让徐钦精心给他挖的坑没了作用。
另外,有幸运儿,自然也就有倒霉蛋。那位被人当枪使的阮御史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一劫,成为了朱元璋发泄丧子之痛的出气筒,理所当然的脑袋搬了家。
而对于自己的狗腿被人拿去发泄,甚至直接打断,皇太孙和黄大人则是表现得极为淡然。虽说正四品的佥都御史被当场干翻一个的确挺可惜的,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阮御史忠贞为国,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令人唏嘘。”在秦王灵柩起运之后几个时辰,因为垫背而死的阮御史的灵柩也运出应天城,准备返乡安葬。
相比于秦王的送灵场面,鼓乐齐鸣、旗幡招展、百官相送的浩大,这位获罪被杀的前佥都御史出城的时候,就可以用惨淡二字来形容了。除了七八个家人之外,前来送行的仅有刘御史和徐钦两位朝臣,而且这两位也都换上了一身便装,甚至徐钦的护卫也只带了韩栋等两位家将。
“得徐同知此番评价,想必阮兄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二人目送着阮御史的灵柩在其家人的簇拥之下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外城的点点苍翠间,倒是没有急着走,而是闲聊了起来。
“不过就事论事罢了,诸位言官铁骨铮铮,本官也是极为佩服的!”
“哦?那久闻徐同知豪情万丈,不知可否为阮兄提一副挽联呢?”
“豪情万丈倒是谬赞了,不过一副挽联倒是不难,就是不知都察院是否会再参本官一本呐?”
“哈哈哈…徐同知莫怪,曹右都虽对您有怨言,不过他的脾气想必您也清楚,至于我等更是久闻同知贤名,定然不会与您为难!”
“那本官就在此先行谢过了!”
“不敢,不敢!日后下官也少不得还要向徐同知您请教。”
“刘御史客气了!”
这一番对话,基本已经确定了徐钦在言官通道中嵌入钉子的行动大获成功,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一些。
彻底搞定了这些事,徐钦马上又换衣服进了宫。因为朱元璋生病的缘故,朱雨宁这几日天天都要进宫去看看她这位皇祖父。而徐钦作为亲军统领,又是孙婿,自然也是要同往的,即使是真有什么事务,也是保证至少要接送一下露个脸。
“子敬,还顺利么?”徐钦得允进入寝殿,在挨着拜见了皇帝及好几个皇妃、公主之后,朱元璋才开口问道。
徐钦也不知他问的是哪方面的事情,不过见他这个样子,当然也只能草草的应付一声了事。
“回陛下,一切顺利。”
“嗯,这就好。”说罢,朱元璋便开始闭目养神。而殿中虽有诸多的皇妃、公主,还有为数不少的内官、宫女,不过在朱元璋闭上眼睛之后,整个宫殿却是落针可闻。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待了大半个时辰,徐钦感觉又回到了以前随驾的日子,并且开始有些疲惫的时候。大概是睡了一觉的朱元璋再次睁开了眼睛,大致看了殿中的众人一眼,然后才让大家都散了。
“夫君,妾身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二十上下的公主长辈们对他们夫妇二人的调笑,刚刚上车准备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时候,朱雨宁突然发问。
“我们夫妻本为一体,娘子有话直说便是。”虽然很想说:那就别问了。不过看到她严肃的眼神,徐钦还是强忍住了自己的吐槽之魂。
“妾身想知道,二王叔的死,到底跟夫君有没有关系?!”朱雨宁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严肃眼神冰冷,但声音极其轻微,几乎是凑近到鼻子碰鼻子的距离下问出的。
“为夫对天发誓,此事为夫绝未动过半点手脚!”
听她这么一问,徐钦当然是一下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朱樉之死的真相虽封锁非常严厉,甚至包括知情的二十多个护卫统统都被永久性的封了口。但这其中的猫腻实在是太明显了一些,现在外面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只不过不敢随便乱说罢了。
而以朱雨宁的聪慧和对徐钦的了解,若是产生了一些有关于徐钦的,胆大包天的猜测,其实也是非常正常的。
“夫君,并非是妾身不信你,而是此事实在是…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娘子放心,为夫虽有些顽劣,但也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这件事当中,有些详情多说无益,但是圣上是完全知情的,娘子不用为我担心!倒是娘子,这几天心神不宁,怕是都在想此事吧?”
徐钦想起她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的样子,之前还以为是担心朱元璋的身体,现在才明白了,她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安危。
对此朱雨宁只是将自己的头轻轻地靠在徐钦的肩膀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徐钦可以感觉得到,仿佛有一条莫名的线,将两人的心连通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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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