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番振聋发聩的对话之后蒋献又向徐钦讲解了一些锦衣卫衙门的事务，当看着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便差人叫了路全、罗佥事和几个不用当值的千户去蒋府给徐钦办接风宴了。

　　中间四人都穿着锦衣卫的飞鱼补服，旁边还跟了好几个锦衣卫千户，后面还有二十来个缇骑，这个阵势走在大街上那杀伤力可不是一般的大。这应天城中的普通老百姓哪能分辨什么只管官不管民，只知道在某些人的宣传之下这锦衣卫的“鼎鼎大名”，比如说抓起人来连公候都不管用，抓进去就没一个人能囫囵着出来的。

　　因此隔得老远行人便自动退避，比那些朝中大员的仪仗可有效多了。自来到这个时代的半年以来，即使是贵为国公继承人徐钦，也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待遇，心里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好在蒋献的府邸在复成桥附近，距离锦衣卫衙门倒不是很远，一行人骑马缓行，也不过用了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否则徐钦还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满大街的异样眼神。

　　这一片区域算是应天城里面中高级官员的专属住宅区，整体环境虽比秦淮河畔的顶级权贵社区稍有不如，但因为距离皇城非常近的缘故，而受到了那些没有得到朱元璋特别青睐的“普通官僚”的中意。

　　久而久之，从大中桥到太平桥这一个区域，基本上就被各种大大小小的官员府邸给全部覆盖了，至于原来住在这一片区域的平民们，除了一些少数有特别原因的之外，都自动搬走，或是被自动搬走了。而蒋献的府邸所在的大中桥至复成桥区域，更几乎是朝中六部尚书和九卿这种顶级官员的专用社区。

　　众人虽然都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官员，但“下班”之后大家都放松了下来，就连蒋献时不时都开一句玩笑话，气氛变得也非常正常，大家一起有说有笑的进了蒋府。而大家刚一进大门，就看见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朝着这一群人飞奔而来。

　　“爹爹你回来啦？”说是风风火火，还真是快若疾风，一身火红的装扮，也确实彰显了来人的性格。其他人似乎都已司空见惯了这种场景，表现得都很淡然，只是脸上的笑意就不知道是刚刚的笑话很好笑还是看着面前的这个野丫头忍不住发笑了。

　　徐钦的表情很惊讶，倒不是他思想顽固，在二十一世纪，比眼前的这位女子疯狂一百倍的女人他都见得多了，只不过在这个时代，看到这种“活泼”类型的女孩子，稍微有点好奇而已。

　　据徐钦的观察，眼前的女孩子年纪大概在十四岁左右，身高却竟然已经和自己相差无几，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显示出不同于这个年代寻常的大小姐气质，皮肤较徐妙锦、朱雨宁甚至采莲、小珂之流都要稍微深一些，但距离后世的小麦色距离还很远。

　　刚刚开始发育的修长身体上穿着一身全红的劲装，虽不是前凸后翘但也有恰当的起伏，别有一番风姿。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面熟啊！他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和蒋家小姐来往的可能性，于是内心忍不住一激灵，这妞不会和那个徐钦以前有什么很“深入”的交往吧？但愿是错觉，可千万别出什么其他的幺蛾子才好！

　　“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有客人么？你这样成何体统！”蒋献虽然语气严厉，但明显拿眼前之人毫无办法，也没有让她回闺房的意思。

　　“爹爹，女儿就是想爹爹了嘛！”元气少女一边抓住蒋献的手臂不断摇晃，一边用少女特有的甜糯嗓音撒着娇，搞得蒋献哭笑不得连连摇头。

　　“子敬，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绮雯，这位便是为父常给你说的徐子敬，徐佥事！”看来对锦衣卫的其他人来说，这位蒋大小姐都是很熟悉的了，所以蒋献也只是介绍了一下徐钦。

　　然而这一介绍，还真就出了幺蛾子。

　　“原来是你这个淫贼！”这位蒋小姐欺身过来，对徐钦说道。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这个语气、语调，还真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这时候徐钦总算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蒋小姐了，这不就是当时在胭脂水粉店里拔剑准备剁了徐钦的那位西贝公子么？

　　由于她现在一身纯粹的女装打扮，和当时的男装打扮差距还确实是有点大，同时当天徐钦和她虽然刀剑相向，但也不过是几个匆忙的照面而已，根本没来得及仔细去研究人家的长相，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没认出来也是正常的。

　　而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恢复女装之后，胸前的弧度虽不算夸张，但对于这个年纪而言，也至少算是可观了，同当时看上去一马平川，摸上去才稍微有点感觉的差别非常大，想来是当时她女扮男装在某些部位上还是下了一些功夫的。

　　“淫贼！你狗眼往哪里看？！”蒋小姐很快就发现他的眼神好像落在了不太合理的地方，于是高声呵斥道，连象征性压低声音的假动作都不做了。

　　正在认真对比她两次出场形象区别的徐钦自然而然的是将目光集中在了某个区别最大的位置上。但是人和人之间永远是缺乏信任，又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误解的。徐钦自己觉得自己纯洁无瑕的眼神，在这位蒋小姐的眼中可就成了猥琐下流不堪的代名词了。

　　“诶？在下只是…”徐钦正准备解释，但看着几位锦衣卫同僚震惊的眼神，以及蒋献红得已经快要炸了的老脸，迅速反应过来，这恐怕是要越描越黑的节奏。于是果断把后半段话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次简短的交流虽然充满了久别重逢、新仇旧恨、冤冤相报，甚至是以死相搏的丰富元素，但实际的时间极短，短到蒋献甚至除了知道自家女儿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之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除了震惊于蒋小姐的彪悍之外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程度！

　　“不得无礼！还不快送小姐回后院！”这下蒋献倒是真有点火了，马上责令其回后院。在这种情况之下，蒋小姐当然不可能再次拔剑相向，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自家爹爹有多生气，只得轻轻跺了一下小脚便又风风火火地跑得没了踪影。

　　“小女顽劣，子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面对如此尴尬的场景，徐钦也是有点懵，当着人家老爹的面调戏了人家闺女，而且这位老爹还是现在应天城里凶名远播，可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献，没有被当场打死已经是意想不到的结果了，他还能怎样？只能连声说：无妨。

　　这一顿饭算是目前这个锦衣卫衙门领导层的聚餐，蒋献虽然准备得很丰盛，但安排也比较随意，七八个人就坐了一桌，便开始一边吃喝一边闲聊起来。大家都很明智的没有提起刚刚那件事，仿佛那不过是徐钦的幻觉而已。

　　开场的时候不免大家都吹捧了徐钦一番，但之后徐钦很快控制住了局势，话题开始向正常的方向走去。徐钦也借此机会了解到不少关于锦衣卫的趣事和一些他们之前办理案件的情况。

　　毕竟次日大家还都有公务在身，不到亥时这饭局就差不多了，最先是本就不怎么健谈的罗佥事借口不胜酒力告辞，之后几名千户陆续告辞，最后路全也寻机告辞离去，只剩下了蒋献和徐钦二人。而此时的蒋献则是不断地和徐钦闲聊，同时不断饮酒，徐钦看这个样子他应该是还有什么话想单独跟自己说，也就静静地等着。

　　“子敬啊！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甚至知道，去年燕王参我那一本，也是因为之前听了你的分析！”突然蒋献借着三分酒意，说出这番话来，倒是吓了徐钦一大跳。倒不是怕他对自己怎么样，而是目前毕竟他是自己的上司，被人当面揭穿之前在背后议论人家的话，还是有些尴尬。

　　“蒋大人，徐钦当时并不是有意跟燕王殿下说这件事的。只是当时其他一些公候子弟有些担忧，徐钦稍微安抚他们一下罢了。”徐钦也只能这样稍微掩饰一下，至少让面子上不至于过不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而且我也并不是记恨于你，反而我觉得你说得对极了。但是那又能怎样呢？你可知道为何绮雯刚刚对你那番脸色？”蒋献当然不会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那点小事故，于是按照自己的推断来说了。他先是将手中的酒杯举起来对着灯光好好的端详了一阵子，白玉酒杯晶莹剔透，在灯光下叠加着杯中酒的涟漪，折射出一种淡淡的魅惑的光芒。然后话锋一转，便又提到了刚刚的事情。

　　“徐钦确实不明所以，在徐钦的印象中，当是从来未和小姐有任何交集才是，但明显小姐对在下却是深有怨恨，还望大人指点。”对此徐钦总不能说：诶，其实大人你误会了，以前我可是摸过你家女儿的小馒头，然后还差点被她砍死呢！所以他只能装傻。

　　“哈哈哈，因为她笨啊！你可知道，年前魏国公夫人给你说亲的事情？”蒋献笑着问道。

　　“难道？”被他这么一说，徐钦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当时在赐婚之前的备选对象里面就有这个蒋献的女儿，然后他突然有些感谢赐婚的朱元璋了，尼玛要是真娶了这位蒋小姐，那往后这本书就可以改成“我在明朝被老婆追杀的日常”了。

　　“不错，当时这件事绮雯也是知道的，虽然我自知高攀不上魏国公，但也只能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同意了此事。之后却又碰上陛下赐婚，此事自然是没了下文。”说到这里，蒋献已经是死死盯住了徐钦，让他心里感觉毛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