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二爷爷,那可真是武林中的一个高手。他自学武,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内功精湛,开砖劈石如同儿戏。尤其是一条十三斤重的三节棍,舞起来水泼不进,十个二十个人休想靠到跟前。
清朝末期,古镇街上的大地主郎天洞,为了威震一方请了一位自称为铁掌大侠的人在十字街立擂。这铁掌大侠功夫也十分了得,三天以内连伤吉林市九台县永吉县和榆树县境内的二十位有名的武林高手。第四天早上铁掌大侠在擂台上:“我从关内来到关东,本想会一会关东的武林同道,学一关外的功夫,没想到关东的武林同道功夫这么不济,太叫我失望了!”二爷爷在台下一听气得火冒三丈,登上台后,只三拳两脚就将铁掌大侠打下擂台,使郎天洞的阴谋没有得逞。为了躲避郎天洞的报复,二爷爷领着全家搬到了黑龙江省五常县山河屯镇常山屯。
中华民国初年,张作霖大帅拉杆子立山头时,东北遍地起胡子,那时候的胡子都是些老民人(汉族人)。这些胡子杀人放火,打家劫舍,闹得老百姓人心惶惶。
有一天屯里来了一位闯关东的山东“轱辘”(东北人称锔缸锔碗的人)。这个人进屯后,脸色非常难看,两个眼睛布满血丝,站在屯中刚喊了几句“锔缸、锔碗——锔火盆”,就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上。屯中的人以为他是得了什么瘟病,吓得远远地站着不敢靠上前。
二爷爷此时正在家中牛舍清理牛粪,听到人们议论咱屯来了个“轱辘”,可能是得了什么瘟灾病,躺在大道上快不行了,大伙得想法把他搁屯外去,要不传染上咱屯的人那可了不得。他心想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如果此人得的不是瘟病,势必白白葬送一条人命,于是扔下手中的活奔大街而去。
来到大街后,只见这“轱辘”已两眼紧闭,口吐白沫。二爷爷到跟前弯下腰一摸额头,这额头热得烫手,用手一搭脉知道此人得的是风寒,病得不轻。于是就把他背回了家,安置在西屋的炕上。
二爷爷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会一中医。先给他喝了一碗热姜汤,然后自己配了药方打儿子到山河屯镇上的药铺把药抓了回来。经过精心的调治,“轱辘”在第三天的早上苏醒了过来,跪在炕上给二爷爷磕了三个响头,并誓:“您的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我今生一定要想法报答。”
两人细细地一唠,二爷爷得知此人也是一个武把子,是水泊梁山好汉大刀关胜的后代,家住山东梁山县关家庄,家中还有妻子和三个女儿。去年山东地界大旱,三个月没有下一滴雨,梁山境内的百姓四处逃荒。“轱辘”把妻子儿女安顿在老丈人家,仗着自己有一手锔缸锔碗的好手艺,只身一人来闯关东。不想来到这里得了风寒,晕倒在屯中的大道上。
二人都是武林之人,这话越唠越投机,相见恨晚,当夜就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
“轱辘”人虽然长得单薄细两的,却很勤快,也很能吃苦。不管刮风下雨还是严冬酷暑,每天早出晚归走屯串户招揽生意,钱自然没少挣。
有一天屯里来了两个要饭的人。两人一个是瘸子,一个是瞎子。瘸子用棍牵着瞎子挨家挨户地串,人们看他俩可怜,都给粮食和钱。当他俩来到二爷爷家的时候,正赶上中午的饭顿,二爷爷留他们吃了顿饭,临走的时候又给拿了一升苞米楂子,这俩人千恩万谢。
在出大门的时候,老人家看出破绽:瘸子在出门时不心拌在大门槛上,身子往前一踉跄,瞎子猛然睁开眼睛,顺顺当当地迈出了门槛。老人家心里明白,这两个人十有七八不是要饭的,是胡子来踩盘子(踩)。那时候二爷爷家生活还是挺富裕的,有六亩薄田、两头黄牛,一年吃穿根本不愁。
晚上“轱辘”从外边干活回来,二爷爷把白天要饭来的情况和他学了一遍。
他拍拍胸脯:“没事,就凭咱哥俩的一身功夫,来他七个八个的胡子还不够咱俩一扑拉(划拉)。”
“咱们不能大意,得防着。这年头遍地是胡子,有钱的大户人家都往城里跑了。他们打不着食,就得打穷人的主意,我看这两个人是奔院子里的两条牛来的。”
那天夜晚是个月黑头的天,整个屯子漆黑一片。风吹得窗户纸“鸣鸣”地响,树林里的猫头鹰出像老人干咳一样的叫声。屯子里出现了一伙人影。
院子里的半打黑狗“吠吠”地抽起了鼻子,二爷爷:“来了。”于是束紧了板带,拿着三节棍坐在炕头的窗户下,用手指把窗户纸捅开一个窟窿。“轱辘”拿着把镔铁单刀坐在北炕沿上,紧张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过了一会,黑狗“汪汪”地叫了起来,从杖子上“扑通”一声跳进一个人影,把黑狗吓得夹着尾巴向后院跑去,躲在烟筒根下叫个不停。这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大门口,拨开了门栓,把大门打开后进来一伙人。
二爷爷从窗户窟窿看到外面的情况后,对“轱辘”:“是时候了,咱们得出去。”
“轱辘”:“你先出去,我把钱藏好随后就到。”
这时候,月亮已经露脸,当院里灰蒙蒙的一片,二爷爷抄起炕上的枕头走到外屋门边,猛的一下推开门把枕头往外一扔,见没动静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那伙人有几个已经进了牛棚,外面的“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二爷爷丁字步站稳,双手一抱拳道:“朋友,不知是哪个绺子,山头名号怎么称呼,到我穷家业来干什么?”
为的一位长着连鬓胡子五大三粗的汉子吼道:“老子是‘占山好’的人,大爷相中了你家两头老牛,这是大爷高看了你,你有啥的?”
“我这穷家就这么两条老牛,你们要牵走我这一家以后怎么活?我听你们绺子杀富济贫,不造害穷人,这怎么连我这穷人家也成了你们的对象了?”
“什么穷的富的,老子吃不上饭的时候什么道都没啦!识相你就躲远,让我把牛牵走,要不然休怪大爷我不客气!”
“朋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话不能得太狂,事也不能做得太绝。你们要吃饭我也要吃饭,我看咱们还是井水不犯河水吧,以免伤了和气。”
“你***少跟我来这套,惹恼了我叫你全家碎尸万段!”
然后为的大汉告诉牛棚里的人把牛牵走。
二爷爷急眼了,:“既然你们不给面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睁开你们的招子(眼睛)看仔细,爷爷我也是吃生肉的(不怕死)!”
“哎呀,你还想和我来横的。好,大爷我叫你尝尝厉害!”
话音刚落,大汉举起大刀冲二爷爷一个“立劈华山”,刀带风声奔二爷爷的脑袋劈下来。二爷爷不慌不忙,待刀快到头时,举起三节棍往上一挡,只听“当啷”一声把大刀架在头,飞起一脚正踢在大汉的下阴部,只同大汉“噢”地一声怪叫,把大刀一扔双手捂着下阴蹲在地上。
二爷爷走上前,想扶他起来。旁边的一个子溜到了他的身后,“刷”地一刀奔他的后脑劈来。二爷爷听到脑后有风,侧身一闪没闪利索,单刀把他的后背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大口子,这下二爷爷可真急眼了,骂了句:“不识好歹的东西!”,抖开三节棍转身一招“横扫千军”将那个子打翻在地。
要二爷爷这条三节棍不是用木头做成,而是纯钢打造,粗如酒盅,每节长一尺五寸,重十三斤八两,抖开来如五尺长的铁棍,平日里玩得兴起碗粗的树一棒就能打断。
这一次,二爷爷心存仁义。一是觉得绺子上的人都是穷出身,为了混口饭吃没办法才当了胡子;二是不想和“占山好”这样的大绺胡子结怨太深,因此手下留情。在“呜呜”的棍声中,胡子们被打倒一当院,余下的跪在地上求饶。院子里哭爹喊娘的叫声响成一片,但没有一个被打死,只不过都伤了腿脚。
为的大汉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老人家息怒,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老人家。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吧!”
二爷爷上前扶起了他:“唉,我这是叫你们逼的,咱们都是穷人,这是何苦的呢?”
“老人家我看出来了,要不是您手下留情,我们早就没命了!这样吧,我们现在就走,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谢到不用,我劝你们以后不要造害穷人,这比谢我都强。”
“您老放心,您的话的记住了。”
看着这个大汉领着手下的人瘸三拐四地出了大门,二爷爷返身回到了屋里,包扎了伤口。然后到西屋看“轱辘”心想他这么长时间干啥呢?一进西屋的门,差把他气得背过气。在月光下,只见“轱辘”一手拿着单刀,一手抱着钱匣子蹲在炕上的旮旯里瞪着惊恐的眼睛瞅着二爷爷。
二爷爷问他:“你咋不出去?”
他胆胆怯怯地:“我怕他们进屋拿我的钱匣子。”
二爷爷一听火冒三丈,一甩三节棍就把他的钱匣子打得粉碎,满匣子的钱撒了一炕,骂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带着你的臭钱赶快给我滚。从今以后你我兄弟情义一刀两断,再叫我看见你就打断你的狗腿!”
看着“轱辘”收拾好钱走出家门后,二爷爷感叹:“唉,人心难测呀,当年响当当的梁山好汉大刀关胜,怎么出来这么个窝囊子孙!”
为了防备“占山好”绺子的人来报复,第二天,二爷爷把两条牛牵到山河屯镇的牛马行上低价卖了出去,然后领着全家人搬到了凤凰山脚下的苍石屯。
苍石屯和破帽子沟仅一道山梁之隔,相距十来里地。我们哥俩用了不多一会儿的时间就走到了。
二爷爷的家住在苍石屯南边,三间草房,六间厢房。老俩口这时无儿无女,一个独生儿子在二十岁那年给地主家赶车,后来胡子们到他东家绑票时不幸死在乱枪之下,从那以后二爷爷恨透了胡子。老两口依靠二爷爷在屯中给人看病为生,生活虽然节俭了一,倒也过得去。
我们哥俩把如何挨欺负如何合计想跟他学武的事情一学,二爷爷捻着花白的胡子,满面红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大声地:“行啊,哥俩有骨气,我正愁这一身功夫传不下去呢!好,既然你们有这个心,我就收下你们俩徒弟。不过我有言在先,必须依我三件事,如果你们要觉得不行,就不用学了。”
我:“二爷爷,只要你教我们功夫,别三件就是三十件我俩也答应。”
“那好,你们听着,第一件是练武先练德。老祖宗们留下武术是叫我们强身健体的,因此你们必须记住,一不准争强好胜,打架斗殴;二不准以强欺弱,做任何欺负人的事;三不管别人怎么样,你们长大后绝不准当胡子。”
“二爷爷,这些事我们能做到,不过要是碰到欺负人的事,我们该管不该管?”
“江湖中有句话,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真要碰见欺负人的事,该管也就得管,管不了师傅帮你们管。”
“二爷爷可真好,不怪阿玛你就是大侠。”
“别听你阿玛瞎,我算什么大侠?第二件是,练功必须刻苦,吃不了苦就不能练。”
“二爷爷这一条没问题,我俩早就做好了准备,啥苦我俩都能吃。”
“好,第三条是传男不传女,咱家的武功不准外传,更不能到处显巴(张扬)。”
“这条好,我俩偷着练就行了。那传男不传女好象与我俩无关,因为我们哥俩合计好了,以后长大了谁也不准老婆,孩子的事自然就与我俩无关了。”
二奶奶在一旁听着笑了:“你这俩子想干啥,出家当和尚哪?”
“和尚倒不想当,我俩想当大侠。天天背着宝剑,杀富济贫,那多好啊!”
二爷爷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听谁的,大侠天天背着宝剑,可那杀富济贫?”
我:“过年的时候,咱屯来的书先生就这么的。”
“傻子,那是书人编的,天底下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这人活着就得穿衣吃饭,要穿衣吃饭就得干活。天天拿着宝剑可那杀人,那不是大侠而是胡子。这大侠心中要有正气,遇事敢敢管,只要这样你就是大侠了!”
“那富人不该杀呀?”
“凭什么杀人家,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很多人家的钱都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该杀的是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土豪恶霸。行啦,咱先别这些,你俩同意不同意我的三件事?”
“那有啥不同意的,我俩都能做到。”
“那好,现在就开始认师傅,我收你俩为王家第十一代传人。”
二奶奶拿来了香案,我俩跪在地上给二爷爷磕了三个响头。从此以后我和弟弟开始了练武的生涯,和二爷爷的关系也成了师徒关系。
练武术那可是件苦活,没几天我和弟弟的胳膊腿就肿了起来,浑身上下哪都痛。
师傅:“过了这关就好了。”
我俩记着师傅的话,坚持刻苦练习。过了十多天的时间,果然不痛了,肿也消了下去。
咱家的武功听师傅讲属于外家功。自古以来在武术界有“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之,咱家功夫以练筋骨皮,练爆力为主。那时候练功夫也没什么器具,全是就地取材。师傅家的仓房里吊着两个大沙包,沙包里装着锯末和细沙子,师傅单装沙子打起来容易伤手。
练推拉力到山上选一棵树,随着力量的增大,树逐渐选粗。师傅单臂推树,碗粗的树能推拉得像面条一样。
练手疾眼快,咱家用打悠当棒子的练法:先用绳子绑一个四方架,每个架用绳子吊上两根一尺长的木棍,用手打脚踢棒子时,棒子没有规律的乱晃荡,你就得施展闪挪的功夫躲闪棒子。师傅在八根棒子的晃动下,居然一也碰不着身。而我练到最后也只能打四面四根棒子,有时还弄得手忙脚乱。
练步法,咱家的方法就是用碗口粗的木头埋成梅花形,每天用刨子削一圈,师傅踩的梅花桩多只有筷子粗。
师傅告诉我们:“练武不练功,到老也稀松。”因此在基本功上对我们的要求非常的严。扎马步,一蹲就是半个时,肩上还得负重,师傅能达到一肩负一百斤的东西蹲一个时丝纹不动。练金鸡独立,提起的膝上放上一碗水,水洒一就得挨揍。
师傅对我们:“中华武术源远流长,一是强身健体;二是防身。因此武术的精髓是搏击。”他在教我们拳路时对每一招每一式的击法和破法都讲得详详细细,而且言传身教,坐在地上陪我们对练。我们哥俩练功也非常刻苦,晚上回家睡觉时在被窝里还你踹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地对练。
开始的时候,家中的二老不知道我们哥俩天天不着家干什么去了,尤其是看到我们俩回来后连吃饭都比比划划捅捅咕咕的觉得挺纳闷。
阿玛问额娘:“这俩兔崽子一天神神叨叨干什么?”
“谁知道呢,天天早上吃完饭就走,晚上不知啥前回来,造得全身上灰土缭乱(满身灰土)。”
有一天我俩在半道上贪玩回来得晚了,进屋就看阿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坐在南炕沿上。我俩一见焉巴悄地溜到北炕沿边,站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吱声。
阿玛:“回来啦?”
我胆怯地:“回来了。”
“玩得挺高兴呗?”
“还行。”
阿玛眼睛一瞪用手使劲一拍炕沿吼道:“行什么行,我问你们俩,成天不着家,回来就舞舞扎扎,晚间睡觉都不消停,你俩天天都干啥去啦?”
我一看瞒不过去了,就:“没干啥去了,上我二爷爷那跟他学武术去了。”
阿玛一听脸上有缓和:“学那玩艺干啥?”
“学功夫,好不让‘三斜楞’他们欺负我们。”
然后我把这些天到二爷爷那的情况和他一学,阿玛叹了叹气:“学也好,省得以后叫人欺负。”
我俩一听阿玛同意了,高兴得抱着阿玛的胳膊直“阿玛真好”。
第二天,阿玛亲自带我俩去了二爷爷家。进屋后,二爷爷对阿玛:“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难为这俩子有这份心。这回好了,你就把他俩留在我这好好练练功夫。”
“那就麻烦您老了。”
“都是本家人客气啥!”
阿玛走后,我俩留在二爷爷家,起早贪黑更加刻苦地练起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