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玛的药铺如期开业了。开业的当天,周熙骞因为有紧急的事需要处理,未能赶上隆重、热闹的开业典礼。
或许是因为心有愧疚,周熙骞在办完事之后,溜溜达达赶往吉玛的药铺。
即将抵达吉玛的药铺,周熙骞远远望见药铺门口挤满了男女老幼。
周熙骞以为是附近的地痞流氓前来药铺闹事,急忙分开人群挤到药铺门口。当看到蹲在石阶上手拿银针的吉玛后,周熙骞哑然失笑。
石阶上躺着一位老年乞丐,老乞丐的上身没有穿衣服,胸前的十二对肋骨清晰可见。
蹲在老乞丐旁边的吉玛则一手抱着老乞丐脏兮兮的脑袋,另一只手手拿银针正在给老乞丐扎人中穴。
银针扎进老乞丐人中穴后不久,老乞丐张开嘴长长吁出一口气,悠悠醒转。当他扭头看到吉玛后,急忙翻了个身,跪在吉玛面前给吉玛磕头,感谢吉玛的救命之恩。
吉玛急忙伸出手把老乞丐搀扶起来,扭头吩咐尼露拜尔去后堂端一碗蜂蜜水出来,让老乞丐慢慢喝下,然后笑着说道:“老人家,你体内肝气郁结,导致消化功能异常,已经出现了食欲下降、嗳气、腹胀等症状。
“另外,肝经循行经过咽喉,肝气郁结于此,人就会出现咽喉部位有异物感,吞不下、咳不出,中医称之为‘梅核气’。你方才晕倒与这个有极大的关系。”
老乞丐问:“小娘子,严重吗?”
吉玛点了点头:“严重,非常严重。”
老乞丐闻言一愣怔,急切道:“小娘子,小老儿没有钱,买不起药,这可怎么办?”
吉玛摆了摆手宽慰道:“老人家,药补不如食补。你回去之后,想办法到好心的人家讨要两根白萝卜,吃下去病情就会得到控制。若想要彻底治愈,那就得时刻保持心情舒畅才行。”
“一派胡言。”
吉玛话音方落,一位年约五旬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台阶下,抬手指着吉玛冷笑道:“小娘子,你才多大的年纪,又瞧过几个病人,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吉玛笑问:“这位大官人,敢问奴家说错了什么话吗?”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小娘子,我问你,‘梅核气’吃萝卜就能吃好了?”
吉玛答道:“可以呀,要不你试试?”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小娘子,话说的不要那么满。你可知我是谁?”
吉玛摇了摇头:“不知。”
中年男子自得地挺了挺胸:“鄙人叫苏哈耶,祖上三代都是名医,鄙人的阿达曾经给玉素甫卡迪尔汗瞧过病。怎么样,吓傻了吧。”
杨邦仪抬手指着中年男子喝骂道:“给玉素甫卡迪尔汗瞧过病就了不起啊,本衙内的师母还给观音娘娘瞧过病呢。”
“胡扯,胡扯。”
中年男子闻言气得直跺脚:“观音娘娘是神仙,神仙怎么会生病?”
尼露拜尔插话问:“这位大官人,你可是见过观音娘娘?”
中年男子摇头道:“没见过。”
尼露拜尔笑道:“既然没见过,你怎么知道神仙不会生病。你这不是信口雌黄,一派胡言外加胡扯吗。”
话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尼露拜尔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就把中年男子带到了沟里,并把他骂吉玛的话原封不动怼了回去。
中年男子遭到围观众人的耻笑,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于是大喝一声:“都别笑,爷爷我有话说。”
杨邦仪背抄双手,脸上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催促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傲慢地把头高高扬起:“诸位,有句老话叫医者父母心,杏林天使情。在杏林这一行,那是越老越值钱。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杏林这一行从业,靠的就是两个字,经验。四个字,见多识广。
“大家再看这家药铺的坐堂大夫,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如此年轻就敢号称自己是杏林高手,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尼露拜尔打断中年男子笑问:“敢问这位大官人,你从医多少年了?”
中年男子自得地挺了挺胸:“小娘子,我从医整整三十年,瞧过的病人千千万万。蒙鸦儿看城的朋友们抬爱,送给我一个‘杏林圣手’的雅号。”
“噗嗤”一声,尼露拜尔捂着嘴笑了出来:“这位大官人,那你给奴家瞧瞧,奴家得的是什么病?”
中年男子挽了挽袖子:“小娘子,可否让我为你诊一诊脉?”
尼露拜尔摆了摆手:“这位大官人,请问在杏林这一行当中,四诊法指的是什么?”
中年男子背负双手回答道:“四诊法指的是望、闻、问、切。确切的说就是望色、听声、写影和切脉。”
尼露拜尔听后点了点头:“很好。既然大官人自诩自己是‘杏林圣手’,那为什么不能通过望色、听声来给奴家瞧病,反而一上来就要给奴家切脉。
“难道说大官人从医三十年,根本就不懂得望色、听声、写影,只懂得切脉吗?”
此言一出,一座皆惊。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尼露拜尔说的没错,尤其是上过几年私塾的读书人更是觉得尼露拜尔言之有理。
但凡是上过私塾的读书人,大都读过韩非子写的一篇寓言故事《扁鹊见蔡桓公》。
在故事中,扁鹊就是通过望色便得知蔡桓公“疾在腠理”。腠理是指皮肤和肌肉之间的纹理,一般分为皮腠和肌腠。有的时候也指皮肤和肌肉之间的交接处,合称皮腠。
中医认为,腠理是渗泄液体,流通和合聚元气的所在,有防御外邪侵袭的功能。
扁鹊第一次见蔡桓公便通过望色断定蔡桓公“疾在腠理”,如果不治疗的话病情恐怕会加深。蔡桓公却以“寡人无疾”回绝了扁鹊。
十天后,扁鹊再见蔡桓公通过望色断定蔡桓公的疾病已经从腠理转移到了肌肤,如果不治疗的话病情恐怕会加重。蔡桓公仍旧对扁鹊不理不睬。
如此这般,蔡桓公的疾病从腠理转移到了肌肤,再转移到肠胃,最后转移到了骨髓,扁鹊纵然是神医也治不了命中该死之人。为了避祸,他最后只能逃亡到了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