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男人……身为女人你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呢?何必解释?像你這种愚忠的人是最适合作英雄的了,既然要成就你的千秋载誉……那么就必须斩断我這条坏事的情丝吧?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会走。”就在左手撩起帐帘,右脚跨出帐外的那一刹那间,费英昂突然回头了,用坚定得犹如磐石的口吻,静静地宣布不容置疑的决定:“会走……但是要在你打赢回朝之后。”
“……英昂……”想要在无法避免的厄运降临前,自私的把心爱的人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曲洛冰的预谋又失败了。张开嘴,想要呼唤却沙哑的发不出声音。她算准了他自尊心的强烈,也算准了他个性的强硬,只是在她的计划中……她没有考虑……他对自己的爱,究竟有多么深沉……
“什么跟什么嘛!”愤懑的抬脚踢开挡路的石子,费英昂像个无处喧嚣怒火的孩子般,用拳头捶打着粗壮的树干,仿佛只有**的痛苦可以稍微缓解他心头的疼痛。暗暗发誓此番事了后,自己一定要离开她游走四方,去寻找失散的伙伴和发掘回现代的方式,可是当他那无意识扣紧胸襟的手指触摸到怀里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玉镯时,再一次地……他沉默了……而后叹息……
在计较男性尊严的同时又舍不得這玉质的温存,這又算什么呢……
十月二十五日,西梁军十万兵马被困栖凤山,出路尽被车硫伏兵占领。当日下午未时,曲洛冰率兵遁入栖凤山云隐谷,暂时躲避开车硫军的围攻,但已在遁逃过程中损失了五千人马……
云隐谷内……
漠然的听着部下报上来的伤亡人数,曲洛冰冷若冰霜的容颜上捕捉不到情绪的起伏,只有她那不断收缩的漆黑的瞳仁,隐隐约约泄露出心中近乎爆发的愤慨!挥挥手,阻止了部下们激动的言辞,曲洛冰转身,一步一跺的迈入了随军的何惠敏帐中。
正和亲信商议的后者,在发现对方忽略礼节的不请自来后,还没褪去伧惶的脸上硬是挤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故作沉着的先声夺人道:“曲将军,善闯钦差帐篷,你這军中还有没有规矩了?!”
冷冷的回瞪着她,许久,曲洛冰才召回自己的冷静,压下胸中澎湃的暗潮,她缓缓地,沉痛地低下头去:“……末将恳请钦差大人即刻下令,全军余部撤回玄贺城!”
“要我說几次你才明白!没有取得胜利前,我是不会撤兵的!”皱起眉头,嫌恶地白了曲洛冰的严肃一眼,何惠敏在得到亲信的目光暗示后,慷慨激昂的起身,大声的拒绝了前者自行军来的第十二次劝柬,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紧咬住下唇,浑身轻颤而出的危险意味。
“……但是,云隐谷虽然易守难攻,我们被围困在内,粮食补给根本无法取得,僵持下去,损失会更大,甚至……全军覆没啊!请钦差大人以大局为重,下令撤兵!”不肯放弃地,曲洛冰再一次抬起头,目光如炬的望向在性命和权势间左右摇摆的钦差。无数手下惨死在敌方箭雨时的悲鸣涌入耳际,使她在窒息间,快要忍不住把内心紧守的秘密吐露出来!可是……自嘲的轻哼一声,在這种间隙四伏得战场,战术的保密是成功的关键,如果她說出来,那五千的姐妹牺牲得会更加不值得!
“……那、那么就全军迎击车硫军不就好了?!”被她慎重的语气刺激到,何惠敏反对的口吻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可是既没有完成王爷的秘令,又没有取得将功折罪的成果,就這样落荒而逃……她实在不肯甘心啊!
“敌军占领出山位置的地利,又养精蓄锐,若以我们的疲劳之师攻之,无疑于以卵击石!”快速打断何惠敏不切实际的幻想,曲洛冰深深吸入一口山谷内的潮气,仿佛是被千斤的重担压迫着似的,她挺得笔直的双膝,为了责任二字,弯曲了……
“末将恳请钦差大人撤兵——”重重得跪倒在地!明明是轻盈的身躯,却给了在场的人泰山崩摧的震撼!這就是那个曲洛冰吗?那个担任京城守备司时,不肯违背规矩为迟到的王爷打开城门的女人?就是她吗?那个宁肯放弃肥缺到边疆守城,也不愿低头为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的女人?這就是她吗?這个此时跪倒在冰冷的地上,深深得垂下头去,脸色刹白的女人?!
“……不……不能撤兵……”想要挂出胜利者的凉笑,却被面前那股无形的压力逼得难以畅快呼吸。何惠敏被吓到了,不是被傲立在面前的曲大将军,而是被跪在面前的名叫曲洛冰的女人吓到了,一路寒到了骨髓里,仿佛连血液也结成了冰。不敢再接触那双要把人吞噬进去的皓眸,何惠敏逃难似的躲到了亲信的背后,挥手驱赶还僵硬在地的曲烙冰:“走!不要再提這个不可能的要求了!走啊——!”
“……末将……明白了。”悲哀的扫了何惠敏的恐惧一眼,叹息的摇了摇头,曲洛冰直起腰,绷紧身躯,潇洒回身,不再回头的离开了军帐。等在外面的费英昂见状,不抱希望的轻声询问:“是不是不答应?”
“……嗯。”疲惫的点了点头,曲洛冰本能的在這个男人面前卸下了傲气的伪装。
“军粮还剩三天不到的份了……如果再拖延,一切都来不及了,必须冲出重围去。”定了定神,掩饰下失望的目光,费英昂心算了片刻后,不容反驳的提醒道,似乎在催促对方早已安排好的某项动作。沉默了一下,曲洛冰握紧腰间配剑,掌心的粗糙磨挲着那金属的光滑,一股凉意蓦然袭来,让她禁不住要出声确认身边的温暖:“……英昂……我是不是很卑鄙?明明是我没有极力反对……才有了這次出兵的……”
“你认为的自己反对会有效果吗?”白了她的自责一眼,费英昂不急不缓的反问道。
“可是……出兵前你不是警告过我……”抬起头,虽然不愿意对方回忆起那时候的不愉快,但曲洛冰还是实事求是的提醒道。她的话,换来了后者耸肩的不以为然:“我后来有想过了,你又不是笨蛋!我能想到的后果你自然也能料想到。答应出兵……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因为你不是个会拿兵士的性命开玩笑的人哦!”顿了顿,费英昂怕她感觉不到自己的心意般,在唇间漾开信赖的笑容:“……我是相信你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怀疑的……洛冰。”
“英昂……其实我……”快要被那接踵而来的温柔冲垮了防线,曲洛冰握紧剑柄,心中的计划就要倾斜而出了!但后者却洞悉了她的犹豫,缓缓地摆了摆手:“不要說。洛冰……你还不清楚我的底细,也不能确定我是否是间隙。所以你刚开始决定不告诉我是正确的,這是你身为一个将军应该割舍的私情。”
“可是……”
“好啦!用你们的话說,就是不要像个男人似的扭扭捏捏了!”拼着脸部抽劲讲出一个自己笑不出来的笑话后,费英昂鼓励的笑了笑,示意了一下何惠敏的帐子:“去吧。自古为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们是将在外……君令有可不从……”
“……英昂。”呼唤间,曲洛冰已镇定心神,抖手祭出腰间宝剑,她早已不见了先前畏首畏尾的重重顾虑,而是像一只脱缰的俊马般,浑身散发出要荡平前路一切阻碍向前奔驰的魄力!虽然将士们都是自己的旧部,自己令下没人会不从。但与其全军抗旨,不如她一人犯上!若何惠敏固执己见,那么她就要杀钦差,夺令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