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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朝政

齐家欢 十七日猫空 5029 2024-11-18 02:41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

  沈眉山押着匪徒,护着幸存者去县城,路上就问出来那堆白骨竟是齐欢的前夫徐辉祖。

  那匪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又是沈眉山早就盯上的,这一次是难逃罪责了,为了减轻一点罪过,匪首就将徐辉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沈眉山。

  原来当日徐辉祖在大牢中,遇到了匪首的一个手下,那人是因为打伤平民被关进来的,也不是重罪。两个人也算是投机,出狱后竟勾结在了一起。

  那手下将徐辉祖引荐给了匪首。

  徐辉祖一心要报仇,说动了匪首来京城。那匪首本是从京城逃出来的,被追得有些无处藏身,但徐辉祖却劝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是想让他带着自己去追齐欢,于是就把他哄到了良乡。

  因那匪首不愿意透露出自己的愚蠢无知,徐辉祖如何与其结交,他说得也不甚明白,看沈眉山也没兴趣听,匪首接着就将谋划抢劫驿站一事说了,自然是罪责全部推到了徐辉祖头上。

  徐辉祖被齐欢治得倾家荡产、身陷牢狱,居然还有本事翻身报仇,这点执念倒也令沈眉山刮目相看,只是为报私仇,他竟结交匪徒,让一整个驿站的人为他陪葬,实在是太过心狠手辣。

  当时沈眉山看到那一堆白骨,还觉得此人下场甚惨,现在看来,真是咎由自取。

  陈七早就归队,引着沈眉山到了安置齐欢和崔佳的人家,齐欢仍是昏迷不醒,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有些麻烦的是崔佳,陈六掏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为他敷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又剪断了那背上两支箭,却没敢拔出来。因怕事情有变,也不敢找大夫,所幸没有等太久,陈七就带沈眉山找过来了。

  一行人趁清晨的天光进到良乡县,叩开了县衙大门。

  彼时知县宋大人正搂着小妾睡觉呢,哪里知道麻烦找上了门。

  这一群人统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原本沈眉山要找客栈,宋大人连忙说将伤者送到内院,又派家下人找大夫来看诊。

  有了大夫亲自处理,加上崔佳毕竟年轻,他竟醒得比齐欢还早一个时辰。

  然后沈眉山马不停蹄去审问那被关押的匪首了,他盯上那人,可不是因他被徐辉祖怂恿,烧抢驿站。

  那匪首走投无路,在沈眉山的威逼利诱下,也答应了作为人证,揭露自家主人的不法罪行,只求能留一条命。

  沈眉山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早在他去济南府办案之时,就一直在搜罗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瑾的罪证。

  这位皇帝陛下最宠信的大太监王瑾,出身低微,略通经书,之前只是个教书先生,多年也未考取功名。据说是自阉入宫的,入宫时年纪也很大了,却因识字,也会教书,为人也机灵,受到了先帝青睐,于是被先帝调到太子身边服侍。

  太子登基后,这位他儿时的王先生,也跟着他平步青云,成为司礼监秉笔太监。

  司礼监是本朝二十四宦官衙门中最重要的一个,它总管宫中宦官事务,提督东厂,替皇帝掌管内外一切章奏和文件,代传皇帝谕旨,这样权力大得吓死人的一个职位,由王瑾获得了。

  新君刚登基时,内阁有几位老臣坐镇,王瑾并不敢擅权,只是老老实实行驶他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责,为皇帝批红。

  可是三年前,四朝元老杨大人因其长子伤人,被王瑾趁机参倒,致仕回乡,不久便郁郁而终了,剩下的老臣也因年事已高,在朝中势力越发单薄,反倒被王瑾步步做大。

  朝中有不少正直官员,也弹劾过王瑾独揽大权,欺上瞒下,陷害忠良,可偏偏皇帝陛下因幼时被其教导,极其尊重王瑾。

  去年十月,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重建竣工,皇帝在皇宫大摆筵席,进行庆祝。按照宫规,宦官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宫宴的。可皇帝却在宴席中问起了王瑾的名字,“王先生在何处?”令前去庆祝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都感到这位九五之尊,对那王瑾,也实在太过宠信了。

  皇帝不仅问起王瑾,还派人去看望,而王瑾则对使者抱怨:“周公辅助成王,我却连去宴会上坐一坐的资格都没有。”

  一介太监,自比周公,简直是厚颜无耻,可皇帝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怪罪,反倒觉得他的王先生受了委屈,立刻下令打开东华门,令王瑾进宫。

  宴会上,很多官员向他拜礼,而一些官员则对其嗤之以鼻。

  没过多久,那些对王瑾不够礼貌的官员,纷纷被治了罪。

  王瑾的气焰嚣张,可见一斑。

  这件事后,张太皇太后将王瑾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又罚他不得亲近皇帝。可王瑾只在被关禁闭的屋子里哭两声,皇帝陛下就偷偷将王瑾放了出来。

  这位张太皇太后是皇帝的祖母,当年皇帝成为太子、荣登大宝,和她的助力不无关系,所以她虽然是一介女子,但力量却不输给内阁辅臣们。

  只是她毕竟年事已高,深居后宫,很多事情,她是无法知道的。所以王瑾,在皇帝毫无原则的宠信下,竟越过内阁,越过文武百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这一切,身为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沈眉山,是完全明了的。

  锦衣卫虽直接为皇帝服务,北镇抚司又是皇帝直属的侦察机构,但已逐渐式微。锦衣卫指挥使又是个老好人,只在官场上钻营,力争谁都不得罪,就算看着东厂在王瑾手里势大,渐渐压过锦衣卫,也一声不吭。

  也因此有好多冤案,是东厂一手打造,锦衣卫却只能跟着抓人审人,无法将这些冤案翻盘。

  对于沈眉山这种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人来说,朝中出现如此一颗毒瘤,破坏先帝宣宗与仁宗之前的黄金十年统治,借着皇帝年轻不知事,性情温和善良,竟独揽大权,把持朝政,岂能忍受?

  若是无人扳倒王瑾,这江山岂不是要改姓了王?

  沈眉山势单力薄,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带着一些心腹和他平日结交的兄弟,到处搜集王瑾的罪证,只想等有朝一日,报到皇帝面前,揭开这个无耻贪婪的王先生嘴脸!

  沈眉山武将出身,又在锦衣卫服役多年,思考方式自然与那些只会上奏折大骂王瑾的御史们不同,他搜罗的,是实打实的罪证,是让王瑾无法反驳的罪证。

  他秘密私查许久,终于叫他查到王瑾有一位奴仆,是犯了事、在大街上打死平民的,已经被投入大牢,只等秋后问斩,却不知为何,又逃脱了出来,竟是不在那死囚名单里了。

  想那王瑾掌管所有奏折,代皇帝批阅,削掉家奴之名,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而这位奴仆正是被徐辉祖怂恿、烧抢那驿站的匪首。

  他虽被划去名字,但罪证确凿,京城人人知道,王瑾也不好立刻将他带回王府,于是就让他出去躲躲,避一段时间风头。他逃出京城,来到济南府,却发现了沈眉山等人的行踪,心虚不已,也是一时糊涂,竟又干起老行当,打家劫舍起来。正好又遇上徐辉祖教唆,于是一路北上,却不想沈眉山人虽已离开济南府,却一直留意他的动静,也追了出来。

  若不是他行事张狂,烧掉驿站后还要回来,沈眉山未必抓得着他,也是他命该如此了。

  他允诺会作为人证,等沈眉山揭露王瑾十条罪状时,在一旁证明。

  沈眉山只感到多日来的奔波没有白费,这个豪奴案是王瑾的其中一桩罪过,还有大大小小不下十几桩,不过最有分量的就是此案。

  本朝对死刑的审核是很严格的,每个死刑犯都是由皇帝朱笔亲自勾选的,试想王瑾连这样大的事都敢自作主张,他把皇帝放在何处呢?

  沈眉山有信心,一旦呈上这桩案子,王瑾就算是不被问罪,但也会失去圣眷的。一旦失了圣眷,王瑾还有什么呢?

  这些都是沈眉山的私事,毕竟他打着锦衣卫的旗号私自查案,查的还是当朝司礼监秉笔太监,他也是有罪的,所以面对知县宋大人,他没说什么,只说那匪首是一桩案子中非常重要的证人,锦衣卫是要带走的,至于其他匪徒……“驿站虽被烧了,却不是大人的错,大人反应奇快,连夜派人捉拿匪徒,又腾出自家内院安顿伤者,报上去,也是大人一桩美名。”

  那宋大人豁然开朗,本来还想嘀咕锦衣卫不是一向只过问官员的案子吗,那匪首看上去也不像什么当过官的人,可是锦衣卫办案,又岂是他这种芝麻官儿敢过问的?人家好歹还留了两个活口给他呢!再说县郊那片林子里不也躺着三个死尸吗?

  沈眉山在良乡并未久留,就押着那匪首,赶回京城了。

  临走时,他在县衙内院的二门处徘徊了一会儿,究竟还是打消了进去看望齐欢的念头,转身离开了。

  他和她非亲非故,有什么理由去见人家呢?

  若是只为救命之恩,他救过的女子多了,从来没见过他事后还去探望一二的!

  倒是崔佳,沈眉山急匆匆与他打了个照面。

  崔佳虽然受了伤,神智却很清醒,急着要将他在济南府打听到的王瑾的私产所在报告给沈眉山。

  这位沈大人是他在济南府的朋友孟青引荐的,因听说沈大人一手功夫,并不是那些纨绔子弟受了父荫袭了缇骑,而是从小兵做起,一步步做了武将,又调到锦衣卫的。进了锦衣卫不过三年,就当上了北镇抚司镇抚使,而在那之前,他官至五品武将时,也不过二十一岁。没有任何背景,也无亲族依靠,自己在二十四岁时就成为从四品镇抚使,掌管锦衣卫赫赫有名的诏狱,却又不曾滥用酷刑,而是远有急公好义的威名,实在是个厉害人物!

  崔佳有心结交,沈眉山也有心利用他的身份打听内幕,就和他见了两面。沈眉山这边还好,崔佳却把对方当成了生死之交的朋友,这一次他被沈眉山搭救,捡回一条性命,更是恨不得就此唯沈眉山马首是瞻了!

  只是可惜沈眉山因带着那个匪首,怕事情有变,急着回京,也没和崔佳说太多,他已经在孟青的信中得知这一趟崔佳是护送齐欢同行的,他还以为是孟青的意思,毕竟孟青贪财,急着去京城卖他那些水果要捞一笔,就不送齐欢转托他人了也未可知。

  可崔佳在他临走时冒出的一句话却令他震惊不已。

  “我倒好说,听说齐小娘子也是被沈大哥相救,那是我心仪之人,小弟替他拜谢大哥!”

  心仪之人……

  沈眉山的下巴动了动,眼底泛起一片青,这小子,竟看上了齐欢不成?

  看崔佳说到齐欢时一脸的兴高采烈,想来应该是不假的。

  不知为何,沈眉山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若不是眼前的人面色苍白,有重伤在身,他立时就要拎起他的领子朝他暴喝一声:“你也敢!”

  可人家有什么不敢的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小子既然敢如此大方地说出自己的情意,说不定事情已经是有些眉目了。这一路上,他时时护送那齐小娘子,有什么话,大概也都说尽了吧。

  原来孟青不送齐欢,而让给了崔佳,是这个原因……

  沈眉山不想再与崔佳多说什么,几句话将他打发,就冷着一张脸走出县衙,同行之人都不知道头儿这是怎么了。

  抓到匪首时不还很高兴吗?多日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只是去见了那崔小公子一眼,怎么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脸也黑得如锅底一般?

  只有韩良才因从军营时就跟在沈眉山身边,胆子比别人大些,就上去问道:“头儿,您这是……”

  “回京之后你就去给我查查,那齐小娘子……”沈眉山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可有婚约?”

  韩良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前夜他已经从一个叫赵来宝的那里套出些消息,头儿救下的那名女子,其实是英国公府长房嫡女,刚与夫君义绝,此次是回娘家的。

  哪有刚义绝的女子就有了婚约的?

  这世道,谁能看上一个嫁过一次的女子?

  就算有人看上了吧,也跟那女子风风火火地定了亲,和他们家头儿,又有什么关系?

  看韩良才不说话,沈眉山又咳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目露凶光,“怎么?你想问什么?你是在质疑本镇抚使?”

  “没有没有!”韩良才连连摇手,又说了声一定会打听清楚,就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家头儿什么时候在他面前称起“本镇抚使”来了?平时不都是“我”来“我”去的么?

  韩良才又偷偷看了头儿一眼,发现他虽铁青着一张脸,脸颊处却有那么一点点不易令人察觉的红色。

  头儿这是怎么了?

  大夏天的,热出痱子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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