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一年中最高兴的事情有两件,一是过年,二是杀猪。
杀猪是个力气活,需要一帮年轻力壮的人揪住猪,把它摁在杀猪凳上,让屠户拿杀猪刀从猪的脖子处,一刀插进去。
一家年轻力壮才一两个人,肯定是不够,要找平常有往来的好友和亲戚。
请亲戚帮忙,自然是接一家子,不会只请一个人,所以杀猪那天是很热闹。
王敏芬留下一头猪,专等儿子儿媳回来,让他们能吃上一顿新鲜猪肉。
说起猪肉,杨鸿泽吐槽很久了。在农贸市场买的猪肉,吃起来像嚼木屑,没有一点味儿。
杨鸿泽吃饭,经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要是能吃顿老家的猪肉就好了。”
杀猪前的准备很重要,当天晚上杨云哲就在做挂猪肉的绳子,那是用新鲜粽叶编制而成。
杨鸿泽在旁学了一晚上,愣是学不会。
第二天,阳历二月一号,农历腊月二十七。
一大清早,大约五点钟的时候,杨云哲就起床烧开水。
杨鸿泽睡眠浅,一下子就听到了脚步声。看了眼身边正熟睡的邵晓彤和杨泽同,勉强自己起床帮忙。
“这么早起来做什么?”邵晓彤眯着眼睛问。
“老爸在烧水,我肯定是去帮忙啊。”杨鸿泽起身穿衣服和裤子。
邵晓彤稍微揭开被子,一阵凉意钻进被窝。
“你别起来了,再多睡一会儿,我待会儿叫你就好。”杨鸿泽看邵晓彤想起床,“做饭的事情,有我妈、二婶、幺婶呢。”
“那我就更应该起来了,你的新弟媳妇今天肯定上来,我这个做嫂子的要起到带头作用。”邵晓彤挣扎着钻出被窝,伸手让杨鸿泽把衣服递给她。
等邵晓彤穿好衣服,小两口蹑手蹑脚走出房门,将房门轻轻地拉上。
杨鸿泽转身只感到一阵寒意扑面而来,透过堂屋的窗户,看到外面都是雪。
“还真冷!”邵晓彤搓着手,哈出来的都是白气。
杨鸿泽转过身来,握着邵晓彤的白皙的手,帮她搓手。邵晓彤手觉得冰冷,心里却是暖洋洋。
“嘿嘿,走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邵晓彤双手抽出,挽着杨鸿泽的胳膊,穿过堂屋,径直走向厨房。
小两口到的时候,父亲杨云哲正在往灶里添柴火,母亲王敏芬在舀水,他们看到小两口也是吃了一惊。
“媳妇儿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不需要帮忙。”王敏芬关心地说。
“爸妈都起来了,我们怎么能够再睡呢。等我们去洗脸,洗完有什么需要我们做,尽管开口。”
“好。”
邵晓彤拉着杨鸿泽去砖房,端着洗脸盆,从开水瓶倒出热水。
杀猪的时候和过年的时候,都有一个传统,当天一直开着堂屋的门。
杨云哲见儿子儿媳没起来,怕堂屋的门开着,他们起床出来,被寒风吹着,所以没有开。
杨鸿泽梳洗完,就去开堂屋的门。
大门一开,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呼啸着奔进堂屋,瞬间就把杨鸿泽的睡意吹得一干二净。
“哈欠!怎么这么冷。”杨鸿泽低着头捂着鼻子,自言自语道。
“大哥你才起床,肯定这么冷。”
杨鸿泽闻声,抬头一看是二叔的儿子杨树泽,他身旁长发披肩的女孩,应该就是弟妹谭茜。
“一边去,我起来了好长时间。”杨鸿泽和这个相差四岁的小弟,一向是说话很随意,“你旁边的美女不介绍认识下,合适吗?”
“哦,允许我隆重介绍我身边这位同志,她是我的爱人,你的弟妹,谭茜。”杨树泽将谭茜往前推了推。
“大哥好。”谭茜羞涩的叫道。
“好。”杨鸿泽应了声。
“红包呢?”杨树泽右手伸出。
杨鸿泽猛拍了下他的右手,“没有,别想了。”
“你们聊,我去看看嫂子。”谭茜给杨树泽使了个眼色,走向厨房。
杨鸿泽看到,猜测杨树泽有事找他,“走,时间还早,我们去压一压公路。”
两兄弟沿着公路,借着雪光,踏着一地碎雪,边走边聊。
杨鸿泽先是问了一些关于杨树泽的情况,然后说了下自己的情况。
两兄弟聊着聊着,杨树泽就提出想出去闯一闯。
“你这么年轻,出去找份工作是应该啊。”杨鸿泽没觉得有什么不行。
“我爸妈反对,说我这次结婚已经花费了不少的钱。还有前几年出门,也问他们拿了钱。爸妈怕我再出去,又问他们拿钱。”杨树泽很不甘心地说。
“你和我说实话,你在外面的时候,问二叔二婶要了多少钱?”杨鸿泽面色凝重,“你在县里做事,具体又是什么样子。”
“我在县里根本不赚钱,只能算持平。”杨树泽叹了口气,“我在外面,虽然问爸妈要过几次钱,但我已经闯出了条路子,后来是他们硬把我喊回来。”
“我和谭茜都想出去,不想窝在小县城。我也知道杨沐泽正在读高三,将来需要大笔的钱。总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一直把我困在县里吧。”杨树泽说完,静静地看着杨鸿泽,想听他的意见。
杨鸿泽对杨树泽的事情早有耳闻,他出去在恩山市跑销售,这期间前后问二叔一共拿了五千块钱。
这件事情杨鸿泽之所以这么清楚,还是因为老妈打电话偶尔会提及。
他们家面临的现状是,结婚已经有大笔开支,杨沐泽要上大学,杨树泽小两口出去肯定需要家里接济。面对这一笔笔的开销,二叔二婶肯定是招架不住。
正因为如此,杨树泽才来找杨鸿泽这个大哥,想请他帮忙。
杨鸿泽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你在恩山一个月需要多少钱?”
“把房租生活费算进去,大概需要三千块。”杨树泽回答道。
“那我再问你,你跑销售闯出一条路,需要多久时间?”杨鸿泽追问。
杨树泽停住脚步,“大约三个月吧。说实话,如果三个月没成绩,可以卷铺盖走人了。”
“好,我给你借一万,让你去外面闯三个月。”杨鸿泽看着弟弟,“如果你成功了,那你就闯出一条路。可是如果你失败了,就要欠我一万款钱,这个钱你将来是要还。”
杨鸿泽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走任何一条路,都是要背负相应的责任和压力。不要说当大哥不帮你,我也不需要知道七七八八,我只承认这笔钱。所以你自己想清楚,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把钱转给你。”
杨树泽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感到千钧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也不是小孩了,有些事情一定要想清楚。”杨鸿泽搭着杨树泽肩膀,两兄弟往回走。
“我和谭茜商量后,给大哥答复。”杨树泽完全没了刚才的不甘心,取而代之是凝重。
两兄弟回去的时候,屠夫背着屠宰工具来了。两兄弟搬出了杀猪凳,谭茜拿出了装猪血的盆子。
杨鸿泽等人去底楼的猪栏,揪出家猪。杨鸿泽和杨树泽揪的是猪头,一人一只猪耳朵,二叔和三叔在猪后面推,把猪沿着台阶硬生生的拖上杀猪凳。
杨鸿泽等人摁着猪,屠夫拿着杀猪刀,一刀戳进猪脖颈,再拔了出来,鲜血直喷。
看着装猪血的盆,距离太远,猪喷出的鲜血根本到不了盆。
“杨沐泽快把盆子端近点,别浪费啊!”杨鸿泽叫道。
十九岁的杨沐泽赶紧跑到猪前面,弯腰将地上的盆用手往前推了一下。就在这时,猪蹄一阵乱弹,踢到杨沐泽的胸前。
猪踢的劲儿很大,地面又滑,杨沐泽挨了这几下,整个人往后一仰,翻到地坪外的茶园。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就在这时,杨云哲叫道:“快来帮忙抓鸡子。”
话音刚落,只见一只快要被剃光毛的土鸡,钻进茶园,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