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难测
写了一盏茶的时间,心倒是静了下来,只手腕开始有些发酸,我轻轻转了转右手,雯心皱着眉头替我揉了揉,我轻道了声无碍,耳中却是传来那头几人的声音,因着有屏风相隔,虽瞧不见,然还是能隐约听到几声谈话。
听声音,该是楚世吟,“能得太后娘娘和贵妃姐姐的褒奖,臣妾心中很是高兴,陛下让臣妾辅佐了贵妃姐姐一同打理后宫,臣妾愚笨,劳贵妃姐姐不厌其烦的教导,要说起来,太后娘娘须得好好赏赐贵妃姐姐才是,臣妾是万不可当的。”
“自从皇帝登基以来,贤贵妃管理六宫,自然是无可挑剔,昭仪你如今从旁协理,做的如何,哀家心里甚是清楚,你也无需太过谦虚,皇帝自也知道你的辛苦,想必也不会淡了你的。”
贤贵妃接到:“是啊,楚妹妹做事向来干脆利落,同臣妾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早前臣妾还听到各殿妃嫔对楚妹妹的称颂呢。”
“哦,是吗?皇帝同哀家的眼光自然不会错。”太后懒懒的接了一句,尔后又道,“对了,最近杜昭仪如何了?她如今怀了身子,你们两个务必要多加照顾才行,这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你们须得小心谨慎一些。”
“杜昭仪那边臣妾每日都会遣人去瞧,太医也是每日里会去把平安脉,如今为止,倒是一切正常,只是眼下才两个月都不到,杜昭仪尚还能自己行事,臣妾怕待时间再久一些,她的身子越发重了,每日生活总有些不方便,故而臣妾想同太后娘娘商量一件事。”贤贵妃一向温和平顺的说着,我侧了侧头,她想做什么?
“说来听听。”
“臣妾以为,楚妹妹做事利落,又考虑周全,若是由她去照顾杜昭仪,想来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太后娘娘意下如何呢?”
“太后娘娘,臣妾……”楚世吟急急的打断了贤贵妃的话,我不觉皱眉,贤贵妃如何会提这样的要求?难道她就不怕一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楚世吟暗地里害杜涵月吗?况且,楚世吟是怎样一个人?她又如何会去照顾一个家世背景都比不上她的新晋宫妃?她的自尊岂能容得下她那么做。贤贵妃同她相处这么久,难道连着她的脾性都不清楚吗?
“怎么?你是对自己照顾杜昭仪没自信呢还是,你压根就不想照顾她?”太后突地变的严肃起来,显然,对于楚世吟的急切她略有些不满,“哀家倒是觉得贤贵妃这主意,甚好!你若照顾了杜昭仪平安诞下龙子,杜昭仪会感激你,皇帝也会褒奖你,全宫上下都会以你为榜样,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关键是,如今这宫里头能让哀家放心的,除了贤贵妃便是你了,你们两个在后宫之中是哀家的左右手,哀家将此任务交给你,你可明白哀家的用心?”
楚世吟登时被堵得没了话,太后的一席话当真是冠冕堂皇,连着我听了都想笑,又何况是楚世吟了,只是,便是心里头再明白,太后的命令又岂能违背?果然,楚世吟干笑了两声后应道:“蒙太后娘娘厚爱,臣妾自当尽心照顾杜妹妹。”
“那就有劳楚妹妹了,陛下很是看重这个孩子,飞羽殿那边你必定要多上点心,也好让陛下放心。”贤贵妃荣霜温婉的为这个话题画上了完美的句号,便是楚世吟再恨,却也只能就此应了下来。
也不知她是否明白荣霜提这个建议的用心,只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一向以宽仁慈善著称的贤贵妃荣霜会想到这个点子我是不好奇,只我好奇的是她竟选择了楚世吟,她从前所做的事儿别说荣霜她不知道,由此可见,荣霜必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别说我心机重,看多了宫斗文的人能不放聪明点吗?小白女主能在宫斗文里存活到一举登高这样的套路显然是作者给开的金手指,我从来不会以为自己会有那么好的命,所以要想活的久一点,心就累一点吧。
那边话题才刚结束,外头便是传来皇帝驾到的声音。今天这日子,也有些不祥啊,看来星盘运势在这个变化莫测的古代也有不靠谱的时候。
几人互相见礼后就听到太后说道:“皇帝今日怎么有空上哀家这来了?”
安景凉有些恍如隔世的声音飘入我耳中,“儿臣想着,后日就是下元节,一来同母后商量一下下元节的事宜,二来,儿臣也有多日未来瞧母后了,也不知母后您的身子近来可好?”
“皇帝有心了,哀家的身子很好,下元节的事情有贤贵妃和楚昭仪一起打理,自也不会有什么差池。”太后的声音有些寡淡,他们二人倒也耐得住,日日里这样逢场作戏,难道不累吗?连着我听着都觉得累得慌。
接下来不过是细说了一些关于下元节的事宜,我甚觉无趣,便又开始抄起经文来,这法华经一共七卷二十八品,今日想要抄写完成恐怕是要到上半夜了,不过也罢,反正在没有任何通讯工具的时代,练字抄经文是最能消磨时间且又能静心的事情了。
才不过片刻,耳中却是隐隐听到太后提到了我的名字,我还未回神细细去听,安景凉却已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忙放下手中的毛笔,朝了他服身道:“臣妾参见陛下。”
低垂的眉头紧皱,我原本以为躲在屏风后头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我的,只是未曾想,太后那样的心思,又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觉有些无奈,终究最后的一丝清净也被打乱了。
“起来吧。”他边说边绕至桌前,伸手取过我刚写的经文,细细端详了片刻后,才道:“果真是一手好字,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笔锋细腻,行书流畅,端庄中亦带着几分洒脱,倒是同你的性格有些许相像,果然字如其人。”
我也不知他是真夸我还是假夸我,只得低了头应道:“让陛下取笑了。”
“朕哪里有取笑你了,朕倒是从未见过你写字,原还以为你不识字呢,如今看来倒是朕小瞧你了,这法华经乃开权显实的圆融教法,经中之王,你可也有读过?”
我回道:“臣妾闲来也有读经书的习惯,只是法华经乃大乘经典,从前并未看过,今日能得太后娘娘应允,在此抄习法华经文,倒也可一并参读一番。”
“像你这般年纪的女子能静下心来诵读经文,当真是不容易。”安景凉微微顿了顿,又道,“既然你有此诚心,那便好好替太后抄录吧。”
他放下手中的经卷,侧了身子,往屏风外侧走去,待得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我的视线,我才舒了一口气。
那边几人又说了一番话,便听闻楚世吟陪着安景凉一道离去了。
屏风外,贤贵妃与太后又说了几句,只因声音过小,我也听不清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片刻,贤贵妃亦是离去了。
太后身边的宫人传话说是太后有些乏了,先去里间躺会,待我抄录好后,再着人禀报,我自是应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得全部抄录完后,却是已经戌时三刻,这才发觉有些饥肠辘辘,将经文交给了太后便是退了出来。
“美人今日累了一个下午,赶紧回去好好歇息吧。”雯心边扶了我出去边心疼道。
“无碍,不也正好打发时间吗?”我朝她笑了笑,其实除了手酸疼一点以外,当真是没有其他的副作用,这样子的话,也就不会觉得时间走的慢了。
“美人你啊……”雯心刚想回话,却见青烟正焦急的在殿门口徘徊,我同雯心面面相觑,忙着上前问道:“青烟你怎么在这?”
“小姐你可出来了,赶紧回殿吧……”青烟说着又瞧了瞧周遭,压低了声音接到,“陛下正在殿中呢。”
我一惊,他不是下午跟着楚世吟回了凤凰殿吗?怎么如今这个时候会在我殿中?
“陛下何时来的?”急急的带着她们两个回去,我边走边朝了青烟问道。
“陛下申时三刻就到了……”
“什么?”我脚步一滞,“那如何你现在才来?”
青烟跟上我的步子,急急回道:“奴婢其实早就来了,只是不敢进来,因为陛下说小姐正在太后殿中抄习经文,让我们不要去通知小姐,陛下他等着便好,故而奴婢才一直等到现在。”
我心中的疑问更大了,安景凉,你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紧赶慢赶终是回到了殿中,果然远远的就瞧见安景凉坐在大殿上,正一丝不苟的在看着书卷。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上前行了礼,他方才回了神,放下手中的书卷,亲自扶了我起身,又拉了我的手往软垫上坐去。
“陛下明知臣妾在太后宫中抄录经文,那又为何要等着臣妾呢?”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他拉过我的手,微微替我轻揉着,也不回答我的话,只道:“写了一天了,手酸了吧,朕明日着人给你送瓶药酒来,以后若是写字写的手疼,一擦便好。”
他的温柔是我不曾见过的,不是前几日还因为我的冷淡而远离了我吗?怎么今日……难道只是因为在太后殿中看到我抄录经文吗?这,貌似说不过去。
我不知他的心思,却也不敢胡乱揣测,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臣妾谢陛下关心,臣妾劳陛下等了那么久,当真过意不去。如今天色已晚,臣妾还是服侍陛下歇息吧。”
他点头应了,“也好,你也累了一日了,着人进来服侍吧。”
命了宫人进来侍候了我和他躺下,躺在熟悉又陌生的怀抱里,我以为自己又要胡思乱想一夜了,却不想才刚躺下就困顿的不行了,大概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吧,我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