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的情到底给了谁,她自己都不知道,曾经一瞬间的深陷,却留下了一生难愈的伤,至今忆起,犹疼痛分明。
沉星看着那双幽深莫测的眸子,淡淡的笑:"那皇上的心呢,又在哪里。"
楚君焕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毫无征兆的放开手,转过头来对着窗外。
浓浊的夜雾,看不清前路,望不断归途。
沉默了半晌,楚君焕突然笑声散淡,笑过后,眸中不易察觉的一暗:"你问的对。朕的心,在哪里。"
沉星不知该怎么回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伸手从他腰间又将那个荷包拽出来:"刚才我看过那个荷包,上面有凤仙花染的颜色,可是你比我更清楚,公孙倩最忌凤仙花,丹蔻也都不能用,所以这个荷包一定是假了别人的手。大内唯一的凤仙花在碧微宫。"
"你是说碧微宫的主人。"
"还是那句话,傻瓜才会故意留下线索将矛头引向自己,尤其是这么显眼的线索。"沉星突然有点不耐烦:"再说,我被下狱之后,公孙倩一直在你身边。东离薇根本没机会碰这个东西,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想去。"
她笑了一笑,将那个荷包摔在他手中,转身就要走开。
"去哪!"楚君焕冷声道。
"皇上,跟你在一起太闷了,你会让人透不过气来。我出去透透气,不行么。皇上也可以有空将事情想想明白。"
这一次,楚君焕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沉星便甩手走出寝殿,他的唇角一抿,坐到榻上,手上还捏着那个荷包,想起来时用力紧攥了一下那个荷包,指节微微泛起青来,喉头轻轻的动了两下,终于将手松开,索然的将荷包丢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伤口模模糊糊的疼了起来,前胸和后脊都是伤,疼的就像心穿透。
楚君焕将手压住胸口的疼,冷冷的眸中有些自嘲。楚君焕啊楚君焕,你的心又在哪里。
闭上眼睛,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沉星郁郁的一直出了寝宫,走到丹墀边上,抚着那冰凉的汉白玉石柱站着。
朔风如啸过耳,不一会儿就寒意透心。
沉星突然想起来,今晚上没有见到百里戬,这样的情景,他该留在楚君焕身边以备不测才对。脑海中电闪过在御花园里遇到的几个川南口音的假侍卫,本以为他们会出点动静,可却终是无声无息的平静了下来。
想到这里,沉星心中一凛。或者,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或者,一切都远远没有结束。
这是一场风暴,所有人都在慢慢的接近那个风暴的中心,吞噬或者被吞噬。
"呀,是纪姑娘啊。"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这大冷天的怎么跑到风地里站着了。"
沉星回头一看,是赵玄礼,他手里提着一铜壶的热水,正准备进殿去。却又向她堆起一个笑脸:"不知皇上安寝了没有?"
"不知道。"沉星冷冷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皇上的伤今日还没换药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赵玄礼如今对沉星可算是好脾气,听见她话说的冲,也不介意,自顾自的叹气道,就要进殿去。
"等等。"沉星蹙眉,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一下,让她忍不住走过来,顺手将那水接过来:"菱儿怎么样了。"
"那丫头命好,虽然遭了这么件事,皇上倒是格外开恩,允她留在甘泉宫了,给她些差事做,倒也因祸得福。"赵玄礼看起来倒是颇有喜色。
沉星心里一疼,冷冷的看他一眼:"我明天去看她。"说着便拿着热水进殿去了,打起帘子时,她抬头一看,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
楚君焕已经脱去外衣,正在那里拆绷带,他似乎对自己都没什么耐心,也不觉得疼,生扯硬拽的。
沉星将水壶往地上一放,发出咚一声,那个人却似毫无反应,继续和缠绕的绷纱战斗。
沉星也不知道那股怒气从哪里来的,一步上前:"你怎么还是这个臭毛病。这是你自己的伤,又没伤在别人身上。你跟自己别扭什么。"
楚君焕仍是眼皮都不稍抬,只是手上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
见此,沉星冷笑一下,不再说什么,也不上去帮忙,甚至故意过去将窗子大开了来,风呼呼的窜进来,将屋子里的温暖驱的无踪。
"关上。"楚君焕终于抬起头来,用一成不变的命令口气道。
"皇上觉得冷?"沉星笑了一下,谁料寒气逼来,她一个不防,生生打了个寒战,嗓间甜腥做痒,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连忙将窗屉合拢。沉星有些发窘,不期楚君焕抬头看了她一眼,更让她觉得不得劲儿,这不是赌气吗。
无意间却瞥见他那依旧鲜红一片的伤口,在某人的蛮横动作之下,隐隐有血珠儿滴下,楚君焕似乎终于有了痛感,轻轻的吸了口冷气。
心头突兀的被什么刺了一下,沉星幽声一叹,近前来,不由分说夺过那绷纱、金创药等,也不说话,也不看他,利落的清创、上药、包扎。
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发丝,将玉簪子拔了下来,令她的发丝倾泻,然后慢慢的,是后颈被覆上,是他的手,掌心是温热的,不是刚才那么冷。
心头一阵战栗,沉星熟练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回忆像根箭,突然直穿心底而来,和现在的这一刻重合。
将一身男装的她拥入怀中,然后拔掉簪子,长发如瀑散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