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黑底金龙旗在风中猎猎,遮天蔽日。
白无伤没有说错,是御驾亲征,只有皇帝亲临阵前,才会竖起这样的龙旗。
最后一眼,决绝成恨,谁知再见,生死无话。
而这一切,都不过两个月而已。
不知道,对面的人,斯时斯刻,是不是也在同样的望向这边。
心底撕扯出裂痕,隐隐的又开始做疼。原来有些事不曾记起,从未忘记。
于是执杯的手,一丝微颤,扯动了胸口,眸中还是淡然沉静,听着东离墨道:"皇上御驾亲征,带了十万兵马来,连同之前的公孙老家伙所部,满打满算,二十万不到的人马。我这里却有三十万,还有三万在剑门外阻着夏侯昌,若说胜,也很容易。不过陪楚君焕那毛头小子玩两日,困死他再说。来,咱们来以茶代酒,同贺一杯。"
所有人都举杯的时候沉星却将杯子一放,就要起身。
"师妹怎么了?"白无伤阻道。
"懒得看了。"沉星冷笑道:"夜郎自大,我无话可说。"
"哦,那姑娘以为在下有几成胜算。"东离墨并不以为忤,反倒笑吟吟的道:"七成?"
沉星摇头。
"五成?"
沉星继续摇头,笑一发透着嘲弄:"最多只有..."她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
此言一出,除了白无伤,其他人都是脸色剧变。
"好大的口气!"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将,攥起拳头压在桌上,毫不客气的瞪着沉星。
"哎,不得无礼。"东离墨伸手制止,饶有兴趣的看着沉星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高见是没有。"沉星站起身来,一身白衣飘然若举,定定的望着对面:"就凭这带兵的高下,荆门困死,是早晚的事,还是奉劝将军一句,早些或者后撤,或者出降,两者选其一罢。"说着一笑:"师兄,这里人多,味道腌臜,我图不得,陪我出去走走。"
白无伤依旧是万事顺着她,见她这么说毫不犹豫的带着她就走。
那一对白衣璧人很快下了城楼,身影消失的时候,那些武将终于迸出喃喃的骂声和不忿之声。
"好了,别嚷嚷了。谁然你们不如人。"东离墨不耐烦的制止,然后和楚翊炀对视一眼,笑,看来是有门。
两个时辰之后,东离墨亲自带了两个大食盒登门来了。沉星并不在房中,而是在院子里的石矶畔坐着抚琴。
"姑娘好雅兴。"东离墨一直站着等沉星抚完一曲,才笑吟吟的上前。
白无伤本是闲着坐在远处的老松上支着脑袋听沉星抚琴,此时见东离墨来了,便飞身落下。
"白少侠也在。"他将捧盒放在桌上:"听闻纪姑娘今日膳食少用,想是这里的饭菜不合口,特意命人做了些精致点心,给姑娘用。"
"多谢。"沉星起身:"是玫瑰乳酥吧,我在宫里吃过的,东离丞相有心了。"
语带双关,将东离墨的用意点明。
"呵呵,姑娘果然是灵慧的人。不看就知道。"东离墨道。
"东离丞相专来一趟,不会就为送两盒吃食来吧。"与其和他兜圈子,不如一下子挑明:"要说什么就说吧。"
"既然姑娘这么痛快,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如今的情况,姑娘也都看在眼中了,不消我多说,我知姑娘身负绝学,还望不吝赐教,待大事既定,必有重谢。"东离墨拱手作揖,辞色恳切道。
白无伤默然不言,等待沉星的回答,沉星却投来微含讽意的一瞥,然后淡声道:"东离丞相,此言差矣,两军交战乃是大事,东离丞相麾下人才济济,不与谋士商议,反倒是来和我一介弱女子说什么拜托的话,岂不是问道于盲?"
说着抱了琴要走。
"纪姑娘,还请..."东离墨连忙紧跟几步道。
"我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沉星神情冷冷,抱了琴反身入房。
白无伤紧跟着就进来,却看见沉星将琴放在一边,研了墨信手画着什么,笑了笑,不说话,将食盒放下就走。
"师兄。"沉星轻声拦住:"你不帮他劝劝我吗?"
"师妹,你自来是有主意的人,你决定的事,任是谁也无法改变你,该怎么做你早已有了章法,不是吗。"
"师兄,你还真是了解我。"沉星笑,然后一挥而就,将手中的画纸卷起,递给白无伤,白无伤迟疑了一下接过来。
沉星定定的看着他,笑:"确实,我早就决定了。去告诉东离墨,三天的时间把在这件东西造好,我会在城楼上给他试试,再给我准备一间药庐,我要试药。"
"试药?"白无伤微微一愣。
"是啊,能夺仇人性命的药。不应该吗。"沉星笑,樱唇有着诱人的弧度,可是那笑容却让人莫名的觉得像是浸透了血色般的令人惊心。
"好。"仍是这一个字,似乎沉星的每一个要求合理的不合理的,他都会回答这一个字。
"师兄,谢谢。你真好。"沉星绝美的容颜的在绽放,只是一瞥便让人深陷,神如痴醉。
"乖。好好休息。"白无伤轻轻的抚过她的发丝:"我去告诉他们。"
说完他宠溺的笑,笑容如阳光般的灿烂,然后转身出去。
这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只是,终究只是似乎,终究还是会不会去了。
东离墨手下的能工巧匠效率是极高的,三天之后,沉星手绘的图样已经变成了实物,放在了城楼上。(未完待续)